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大哥会死。
面朝匆匆立下的无字碑行礼,细碎的雪花粘连在睫毛上。
“走,太阳要出来了。”
“好。”
前方的背影,现今改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男人曾经是我的未婚夫。
天亮以前,他就会成为我的丈夫。
我注视着那身在大雪中分外迷蒙的红衣,其中星子般散落着点点的白。
……
神谷家同产屋敷家的联姻是由双方的大人共同商议决定,年幼的孩子们只需要见一面。
木制地板发出轻响,大人们对无趣的取乐之物放声大笑。
为合乎礼数,神谷绫音用宽大的袖子掩着脸,上半张脸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
对座的小少爷一直咳嗽着,面上除了厌弃和萎靡几乎做不出别的表情。
……想来就算是地狱一样好笑的事情,在这种状态下也不会感到有趣。
他们家的大人为了掩饰尴尬,用更大的笑声掩盖这些,结果嗓子笑到沙哑,连灌了几口茶。
他们用官话客套了几句,产屋敷家的人就立刻相邀着出去散步。
神谷绫音并非时刻守规矩的人,也做不到像小少爷那样时刻都有事干,便立刻招了侍女取来纸和笔,给对座递了个话。
[您好。]
纸条一展开,立刻就被用凶狠的眼神瞪了。
神谷绫音回以微笑,小口呷着茶。
“咳咳……我——”
“一起出去走走吗?”
他身后的侍从有些慌张,神谷绫音微抬袖子,温柔地笑着:“没事的。”
小少爷可比没用的表演有趣多了。
……
喉间涌上痒意,口腔内的血腥味被若无其事地咽了下去。
“这个,送给您。”
用园艺剪刀悄悄剪了一枝喜欢的花,反正是父亲不喜欢的,跳脱于规矩之外的野花。
小少爷略惊地避开快触到鼻尖的花瓣,被刺激的又咳几声。
“……我不要。”
“是给您的见面礼。”
她捧着野花站起身,看起来很温顺。
“……哼。”
在那以后,他们开始通信,但措辞十分不谨慎,什么有的没的都往里添,细到像一个人过着两个人的人生。
[我一直想着,要是我能变成无病无痛,不老不死,无所不能的人就好了。]
[那个啊,是只有鬼才做得到吧。]
[要是真成了鬼,我会和你一起的,不然我就是鳏夫了。]
[好啊,我会等你的。]
落笔。
明明要到结婚的日期了,侍从们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静得像是刚办完丧事。
没有人来替神谷绫音梳妆。
她自己翻开盒子,一点一点用手指丈量着自己的面部画起来。
直到素日里稳重的大哥慌张地推开她的房门,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出,层层叠叠的内搭令她差点绊倒。
“快跑!!”
他朝她背后一推,她栽进雪地里。
脸僵得快没知觉了,嘴里被灌了什么东西,接着浑身炸裂一般的疼痛,应该是剧毒。
……大抵是仇家找上门来了吧。
醒来的时候,血溅得到处都是,那些小小的身躯是怎么流出那么多血的?
现如今的鬼舞辻无惨已经出落成一个样貌俊秀的青年了,黑色的长发微卷,铺散在大哥那半残不缺的尸体上,野兽般地撕咬着。
“您来啦。”
神谷绫音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但大部分相较往常无异,于是微笑着向浑身是血的无惨打招呼。
对方浑身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醒来,条件反射般停下进食的动作。
“我来……实现约定。”
嗓音在暴饮暴食后自然出现了沙哑。
“嗯,这么说我们现在是鬼了呢。”
“……是。”
“那是大哥吧?”
神谷绫音垂眸,拨起袖子指向地上。
未等鬼舞辻无惨回答,她便挂着与往常无异的微笑,率自作出了决定:
“我们一起安葬大哥吧,因为是家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