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小秀蜷缩在教室的角落里，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又疼又痒。她不敢咳嗽，怕打扰到正在讲课的老师，只能把脸埋进围巾里，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吞咽着口水。
教室的窗户上结了一层薄霜，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小秀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知道，自己又要发烧了。
"小秀，你脸色不太好。"下课铃刚响，班主任王老师就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呀，这么烫！"
小秀想说没事，可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每咳一下都疼得她直掉眼泪。
"我送你去医务室。"王老师扶着她站起来。
小秀摇摇头："不用了老师，我...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她知道去医务室又要花钱，上次开的药还没吃完，妈妈一定会心疼的。
回家的路上，小秀走得摇摇晃晃。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袄，可还是冷得直打哆嗦。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她看见玻璃橱窗里摆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糖果，喉咙突然一阵发痒。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得不蹲下来，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她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疼得她直冒冷汗。
"小秀！"是妈妈的声音。
小秀抬起头，看见妈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妈妈的手冰凉冰凉的，可小秀却觉得特别温暖。
"怎么又发烧了？"妈妈摸着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这都第几次了..."
小秀想说对不起，可她实在太累了，靠在妈妈怀里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
"医生说要动手术。"爸爸坐在床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握着她的手，"扁桃体发炎太严重了，总是引起发烧，这样下去不行。"
小秀看见爸爸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她知道家里没钱，上次住院已经把积蓄花光了。
"要不...算了吧。"小秀小声说，"我多喝热水就好了。"
"不行！"妈妈突然站起来，"这次一定要治，不能再拖了。"她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借钱。"
那天晚上，小秀听见爸妈在走廊上小声说话。
"老张家借了五百，李婶给了三百..."
"还差多少？"
"至少还得两千..."
小秀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生病，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
第二天一早，妈妈红着眼睛回来了。
"钱凑够了。"她笑着说，可笑容比哭还难看。
手术那天，小秀躺在推车上，看着天花板一盏盏灯从眼前掠过。她紧紧攥着妈妈给她的护身符，那是奶奶生前求来的。
"别怕，很快就好了。"护士姐姐温柔地说。
小秀点点头，可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她想起上次发烧时，妈妈整夜整夜地守在她床边，用湿毛巾一遍遍给她擦身子；想起爸爸为了省钱，连最便宜的盒饭都舍不得买，就啃两个馒头充饥...
麻醉药开始起作用了，小秀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妈妈在哭。
手术很成功。
恢复的日子里，小秀躺在家里养病。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熬粥，爸爸下班回来总会带些小零食。可小秀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她已经落下太多功课了。
终于，在术后第十三天，小秀回到了学校。
教室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同学们都在讨论着新学的方程式，可小秀连课本都看不懂了。
"小秀，你终于来啦！"同桌小芳高兴地说，"不过...你可能要补很多课。"
小秀勉强笑了笑，翻开崭新的课本。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定理像天书一样，她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数学课上，老师叫小秀回答问题。她站起来，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我...我不会..."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小秀听见有人说："她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那一刻，小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放学后，小秀一个人躲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枯黄的树叶飘落在她脚边，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你还好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小秀抬起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站在面前。她穿着崭新的校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我是新来的转学生，叫小雨。"女孩在她身边坐下，"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小秀擦了擦眼泪："我...我功课跟不上..."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补习。"小雨说，"我以前的学校进度比较快，这些内容我都学过。"
小秀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说要帮她。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小雨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你看，这是我整理的笔记，很详细的。"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笔记本上，小秀感觉心里暖暖的。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工整的字迹和详细的注解。
"谢谢你..."小秀的声音有些哽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