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被眼前的陌生亲戚大力摁住在沙发上，我起不来，跑不走，鼻间是一股子臭烟的呛味，我害怕得说不清楚话。

　　“咔嚓——”

　　绿色的塑料打火机点燃了蔟小火苗，我看着火苗对着我的眼睛越来越近，火光一下子刺到了我眼睛疼得我闭上眼皮，然后听到了他的大笑。

　　“你女儿这么胆子小啊？哈哈哈哈哈……”

　　真是恶俗的幽默，讨厌的是我的父亲也跟着众人乐呵了起来，一点也没有试图解救我的意思，他们似乎只愿意将小孩当玩趣的物什，而丝毫不愿承认小孩需要尊重，其实大人更会自爱，毕竟他们从不会将地位放低来委屈自己。

　　“哥你别逗我女儿了，她胆子小，怕你呢哈哈哈！”

　　“呜呜呜——哇！”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哭了，哭得袖子上到处擦的眼泪和黏糊糊的鼻涕，让父亲母亲好一阵哄，我直闹着要回家，但六七个小时的车程岂是说走就走的？父亲的耐心也渐渐被我闹完了，他直接拉着我到了门外，指着外面漆黑一片的马路说：

　　“你回啊！你走回去呗，反正我和你妈今天要留在这过年，有本事你就走回去啊！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砰的一声，铁门将我隔在了外面，身后黑漆漆没有路灯的马路，我拍打着门，希望父亲打开门让我回去，可是直到我的手掌拍得通红，那铁门也没有丝毫打开的意思，于是我放弃了哭着喊着的祈求方式，坐下靠在门上试图睡觉，全身上下就只有三件衣服，寒风渗透了我的体温，即便我已极力蜷缩着身体。

　　“咻——啪啦啦！”

　　夜空中绽放出彩色的火光，是过年的烟花，那晚的烟火是最漂亮的，烟花在空中转瞬即逝的火光让那晚的年夜没那么黑了，我就这么坐在门阶上抬头望着这场烟花夜，直到那铁门被我母亲打开，母亲心疼的将我抱在怀里拉进屋，我看着她哭了满面，任由她抱着，可是铁门是开了，可我却仍隔在外面，赏着夜里的烟花。

　　我在这个老家住了十天，我依然每天和桂奶去喂放厨房笼子里的兔子，兔子被喂得胖敦敦的，抱在手里也比一开始的时候有了好些分量，那天父亲告诉我明日中午就能出发回家了，我难得的开心了一阵。

　　最后一天的中午居然破天荒的来了亲戚，是那个抽烟的老大叔，听母亲说他是来送别我们家顺便来吃餐午饭的，哦对了，那个老大叔在血缘关系上是我大伯。

　　大伯来了后，不知道为什么非说让他来主厨做饭，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午饭是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碟蒸莲藕和一锅热腾腾的肉汤……

　　父亲喊我过去吃饭，我却急得一点儿也不想回应他，因为厨房的兔笼子空了，兔子不见了，我想它一定是跑到不知那张床的床底下，可是当我站起身时，我看见了兔子，准确来说，是兔子头……

　　“快来喝汤，你大伯做的汤很香喔，来尝尝啊！”

　　这次是母亲叫我，我转头看向了正喝着兔肉汤的母亲，希望她能读懂我的不懂事，可惜她并没有看懂我的眼睛，只是对我说：

　　“你不吃的话我和你爸就给汤吃完了喔，一会儿就连汤渣都没了啊……”

　　我并没有回话，只是背着手走近了餐桌，径直来到主厨的身后，我对着那截泥脖子捅去，用尽全力，可是手中的西瓜刀刚刚被我举起，立马就被坐旁边的桂奶发现并握住了。这时他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从我手中夺刀，我自然是把刀还给他们，父亲冷下了脸放了筷子，母亲也没再吃了，还是桂奶最后才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

　　“兔子！我的兔子啊！！！”

　　桂奶冲进了厨房，肯定也看到了案板上的兔头，然后愤怒的冲了出来，攥紧了拳头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样子，但是母亲拦住了她，父亲却好像不在意般笑着打起了圆场，然后送走了大伯，午饭以一场小闹剧的形式收尾，母亲安慰了几句哭得伤心的桂奶，我也走上前拍了拍桂奶的肩，父亲见我好像没事，便说教我道：

　　“不过是一只兔子，倒时候再买给你一只啦！傻不拉几的还敢去拿刀？真的是白教了你规矩！”

　　这些事我记得犹清，快九年过去了，父亲却是真的给我买了只白兔子，在前年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快半百的他终于开始反省决定弥补了，他的愧疚一直持续到去年我用菜刀将兔子一刀一刀砍死的那天，他的弥补在把我送进医院后终止，但是这也很好，我自由在了白天下，不再是天天靠着铁门看着捉不到的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