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有意

脚伤还未好利落，又到春节了。小燕子斜歪在榻上，凝视着跳动的烛光， 独自枯坐。‘笃笃’几声敲门声，紫薇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随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忙回身掩住了门，一面缩着脖子嚷。

夏紫薇好冻呀！

小燕子纳闷地问。

小燕子今日不是有表演吗？怎么宴席还未结束，人就回来了？

紫薇一面搓着手在暖炉上烤着，一面侧头笑看着小燕子说。

夏紫薇特意央了令妃娘娘让我早些回来陪你，其他人还在凑这个乐子呢！

小燕子每年除夕宴席上都会得些赏赐，又有机会见着平日不可能见着的人与事。你为了来陪我，竟然特特地推了这些。我自个呆着，也不觉得孤清，何必还为此去麻烦令妃娘娘呢？倒是白白欠了个人情！

紫薇烤暖了手，拿了食盒打开，笑说。

夏紫薇我备了些好吃的。今儿晚上我们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也好好过个年，岂不是比御前侍候自在快活？

紫薇把杯盘在炕上的几案上摆好，又往熏炉中添了一小把百合香，两人半靠着软垫，自吃自饮起来。过了半晌，小燕子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

小燕子尔泰可回来了？

紫薇低头吃着菜说。

夏紫薇恩！还有福伦一家，赛季都在呢！不过永琪大概是因为病好不久，看着精神不大好！脸上没什么血色。

小燕子端起酒，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又有些呛着，侧着身子低声咳嗽起来。

小燕子心中担着心事，晚上幷没睡好，紫薇早早的就去给宫里的人请安了。听得掩门的声音，小燕子也快快地爬了起来。洗漱妥当后，打开箱子，取出历年来的信，手指轻轻滑过每一封的信，凝注半晌，有心想打开再看一次，可狠了狠心，还是拿了宣纸全部包好。

眼光扫过压在箱底的玉兰项链，也拿了出来，心中想了想，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封信。不想费功夫去想那些文言文的行文措辞，索性就想什么写什么。

小燕子反正只要他能看懂就好。

小燕子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看了我的字和信，也就知道，算不上有文采。长得也许还过得去，可紫禁城里容貌出众的姑娘多得是，我也不算拔尖的。现在我尽心服侍皇上，等到时机一到我自会离去，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了，以前我行事失常，欠缺考虑，给你造成很多误解。只能跪求见谅。我既然已下定决心孤身一人，不想婚嫁，你也无谓在我身上白花心思。

小燕子写好后，仔细读了一遍，琢磨了下，撕了，重新写过：

小燕子 等到离宫机会，我自会离去。我出生遭逢家道中落，痛失相亲，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只想伴着青灯古佛，为家人念经祈福。以前我行事失常，欠缺考虑，给你造成很多误解。只能跪求见谅。

小燕子拿了信封，把信和项链都放进去。漠然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小燕子他们若来，一切归还；若不来，那他们就是放手了，另寻了机会还于他们。忽地想起手上的镯子，忙往下掳，试了几次，却未成功，摸着玉镯子，心神恍惚。轻轻敲门声传来，忙收拾心绪，起身开门，一面想着。

小燕子是小顺子还是随从呢？

小燕子一面开了门。

随从格格吉祥！

随从侧身请了安，一面起身一面从怀里掏了信出来，小燕子笑着接过。

小燕子请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想麻烦你转交。

随从微微一愣，忙点头答应。小燕子进了屋子，凝视着手中的信发了一会的呆，打开桌上的宣纸包，把信原封不动地和其它信放在一起，重新包好，拿了浆糊封上。转身出屋，递给随从，笑说。

小燕子麻烦你了！

随从一面把纸包揣好，一面陪笑说。

随从不麻烦！不麻烦！

随从说完，侧身一下，匆匆而去。小燕子依着门框，定定站着，看他身影消失。心中一遍遍重复着。

小燕子从此后再无瓜葛，从此后再无瓜葛……

直到午膳时分，仍然不见小顺子来。

小燕子这倒也好，他撂开了手，从此后大家都清静。

正琢磨着如何把镯子退还给他，‘笃笃’敲门声响起。心中一叹，去开了门，小顺子笑嘻嘻地请了个安。

小顺子给格格送东西来了！

小燕子接过，仍旧笑道。

小燕子麻烦稍等一下，有些东西烦请帮忙转交一下。

小燕子说完半掩了门，转身进了屋子。打开手中地狭长小木盒，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小燕子懒得再细看，将它丢进起先的信封里，仔细封好，出屋交给了小顺子。看他接过装好，小燕子反身关了门。

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深吸口气，挥舞着拳头，对自己大声吼道。

小燕子新年新气象！

吼完，决定开始收拾屋子。

小燕子既然活着，就应该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一点。爱情失败！伤心一时可以，颓废一时可以，但为了一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搭进去一生一世就没有必要，不能从此生活就是黑色！没有爱情，还可以有很多别的事情，再过些日子就凑请离宫，离宫后，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烟雨蒙蒙。当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云南旅游，可都未能实现。那时，有时间没钱，有钱没时间，现在我钱有大把，随便拿套首饰去卖也够挥霍一段时间，为何不趁此机会去过过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自从到了皇宫，就一直围着紫禁城打转，以后可以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岂不自在？前面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呢！

小燕子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着屋子，可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