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思念一个人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我是霆。
我暗恋一个同窗五年的女孩子很久了。
暂且称她为林吧。
林年少时就因为一张格外出众的脸闯入了他人心房，自然也包括我。
每当我回忆起学生时代，我总会想起她干净清澈的眼眸。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念念不忘。
惊鸿一瞥，便是万年。
毕业后，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一次和合租室友兼兄弟在深夜酒吧里喝得伶仃大醉，也许是酒后吐真言，也许是多年的爱意鬼祟，我打开通讯录拨打了那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万万没想到，林同意我的表白了。原来，满怀希望就能所向披靡。
扶着醉酒的兄弟跌跌撞撞的回到出租屋，路上风大得很，我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得很。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我和兄弟说自己要去她的城市找她，平时那吊儿郎当的兄弟突然正了脸色，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话:
“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我茫然不知他意，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重拍了我的肩:
“到时若一切顺遂，记得叫我去喝喜酒，我给你包个大红包;若是和她各奔东西，你可以回来，我一直都在。”
我被他不着边际的话逗笑了，也开玩笑说:“到时我若抱了儿子，还要让他认你做干爹呢！”
在遥远的城市，陌生的地方，有我未曾见过的山和海，还有闪耀的她。
我和林像每一对热恋的小情侣一样，十指相扣，听她在耳边呢喃细语，陪她一起玩王者，给她买皮肤，她俏皮的调戏弄得纯情的我不知所措，原来多年黯然失色的暗恋有一天也会开出灿烂的花朵。
我甚至在王者里我最喜欢的英雄诸葛亮的攻略里写下有关她的海誓山盟:“一生一世爱林 她高兴我就高兴 她难过我就难过 没有理由。”
独自走过苍苍莽莽，与她同行才有了光。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很缺爱。
年少时，我父亲酗酒赌博，有时还要接受他喝醉后用棍棒的拷打，母亲劝不动父亲，无奈出去打工，和工地的男人一样搬砖干活，早就弯了脊梁，我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从来没人关心我，我在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默默长大。
初二时班里来了个转学生，她白白净净，面容清秀，她爽朗洒脱的介绍自己，笑起来两颗小虎牙调皮的上翘，在卧蚕的遮蔽下，两只眼睛弯的像月牙。
她叫林。
她真的是个出众拔萃的女孩子，成绩名列前茅，会弹钢琴，声音很温柔很软，优秀得闪闪发光。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是我在深渊之中仰望的月亮。
我以为我能陪她很多年，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但爱情总是场患得患失的游戏，我们还是走散了。
她毫不犹豫的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因我过强的占有欲和过于平淡的生活，我以为只是她在赌气，想着明天她可能又会回来——那是她每次吵架冷战后一贯的作风，我也没多想，迷迷糊糊的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起来，我才发现她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她铁了心要离开我。
原来，我把她弄丢了。
“她是我曾拥有过的光。”
我听着杯子碰撞的响声，与心底中的自己痛饮过去种种，骤然发觉燥热的雨声滑入杯底，这酒不知道何时掉进了我的泪滴。
一旁的兄弟只是默默给我递上纸巾，他知道，苍白的安慰会让我更无力。
我还是回到了那个矮小的出租屋，仿佛只是做了个放肆招摇的梦。
岁月之羽，掠过时间的河，抚过一片浩瀚星海。那是4月的深夜，窗外的万家灯火阑珊，窗内我和兄弟埋着头开了把匹配，多年未换的灯泡筋疲力尽发光，依旧很昏暗。
见四楼的女孩子拿了露娜，我兄弟拿了守约，我就拿了铠，关系羁绊附加的攻击值不要白不要。
那个露娜是个白银，好像是第一次玩这英雄，拉着她的视野看了看，她的操作真的是硬把菜喂我嘴里，我要笑喷了！
我不忍心看到她憨憨被对面忽悠的样子，再说这局我扮演的是她哥哥身份，我们还是队友，我觉得还是有点必要去帮帮她。
然后我就跟在她后面，见对面欺负她我就杀，她真的像只温顺的小绵羊，乖巧得很，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一块。
呼，我可能是感觉她有点像从前的我，腼腆怕羞，才下意识的想保护她吧。
那局结束后，她好像羞涩得很，直接奔出房间，我给她点了个赞后点开了她的主页，她还注册不到一个月，看到她主页挂着的小鲁班，我又笑了。
原来她叫柒。
但我细看她的头像和常用英雄，我愣住了。
她的头像是林最喜欢的一个动漫人物，常用英雄也和林差不多，好像她也很喜欢打输出位。那段开小号陪白银的林上分的回忆侵蚀我早已麻木的心，折磨般的让我想起林，刻骨铭心……
四月的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温和而柔软，我感觉心头一热，给她发了好友申请。
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一脸坏笑:“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啦？”
我笑而不语。
柒好像林，真的好像。
夜很安静，星星互诉衷肠，我数着星光，留着想林的泪光。
某天深夜，星光黯淡，我依旧和兄弟连夜上分，我卧在床头，陈旧的桌上放着隔夜的泡面残渣，床头柜旁还放着开过的烟盒，几根香烟耷拉在里头。
正准备冲下一把，还在bp英雄时，就看见了她发的预约消息:早点睡吧 别熬夜啦
她还没睡吗？平常这个点她都不在呀，她是不是睡不着啊？
我愣住了，直到一旁的兄弟推搡着我快选英雄，我才如梦初醒。
打完这把，我就下线了。看着沉寂的城市，想起她忸怩的关心，火机上燃烧的火焰如我炽热的心跳，猛的吸下一口烟，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柒是个浑身奶糖味的女孩子，满身烟酒味的我不应该靠近她。
更何况，过分的我只是把她当成林的替代品。
后来柒很少上线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吧，我踌躇不决，始终没有勇气删掉。
就像我没有勇气挽留林一样。
对呀，我明明知道林一直在养鱼，她在感情上总是潇洒不羁的机会主义者，她冰冷无趣，同窗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我还是越陷越深，幻想着她那些夸张连篇的情话里也有几句是真的……
某天晚上我在昏暗的路灯下删掉了柒，路上的石子在灯下发亮，只有月亮路过。
本以为我们有缘无分，各奔东西，没想到她竟然给我发了好友申请。
看着她的留言带着少许不确定的语调，我想象到她那时徘徊不定的神情——噗，真的蛮可爱的。
那天秋日薄暮，我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
她确实变强了很多，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带疾跑还断大能包我一年笑点的露娜了，她的西施还打上了标。而且她已经钻石一了，估计要追上星耀的我了。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害羞胆小，后来我见到含羞草时，我不由自主想到她。
后来我和她打游戏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几局我好像都蛮水的，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呢，和她打游戏我总觉得有点愧疚，我呢，挺要面子的，特别是在女生面前。
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
后来我越来越忙，忙着工作，忙着赚钱，我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似乎丧失了那颗热情似火的心，我麻木不仁，我冷漠无趣，我也想不到有天我会变成儿时的自己讨厌的样子。
当年那个患难与共的兄弟如今已经出国留学了，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我俩的交情渐渐变淡，陌生到我连朋友圈刷到他都要三思该不该点赞了，游戏我也卸载了，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如今被政府围起准备翻新，一切都变了，变得措不及防，让我束手无策。
丘壑难平，山河不再，人间星火，已无半点属于我。
原野上一棵树，独立秋雨中，枯黄的叶子纷纷飘落。又是一个秋季，我在屋内刷着手机，时不时几片枫叶调皮的飘进屋内。当看完一个女孩子写的《遗憾也释怀》时，我愣住了，震惊之余又看了几遍，我没想到漫不经心的举动，也会让另一个人念念不忘。
梨花谢了春红，岁月太匆匆。倏然已成过客，唯愿总相逢。
“思念一个人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只要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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