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接近黄昏了,怒卡西斯站在地方政府大楼的楼顶。她淡然地凝望着属于繁华城区独有的一座座高楼。对于楼下人群的尖叫与骚动,以及刺耳的警笛声,她只觉聒噪,一点也不愿去理会。
可爱的女孩浑身染血,满头卷曲的银白色短发也如同沾上红色颜料的白纸。
黑中泛紫的巨大镰刀仍从刃尖处缓缓滴血。她发现,自己紧咬的牙根貌似从刚开始起便从未放松。
“我是个怪物,只能带来灾难与不幸。”怒卡西斯似梦吃一般。
/南北朝,北魏南梁时期/
哈吉努玛已经在林子里穿行了近两个时辰,身为村寨里最优秀的猎手,她无论如何也要在两天后的年会里让全村人都能吃到足量的兽肉。这可是年会,不能马虎,哈吉努玛在心里这么想。
事实上,她已经持续捕猎两个多星期了,全寨的猎手们都在努力,她自然是不能落下的。但是今天大雪几乎就没停过。
本来以她的经验,在雪地里找到猎物的行踪非常简单,可今天这大雪邪门得很,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这场雪从昨夜下到现在,势头一点不减。
雪天捕猎困难这是全寨都明白的,明明就算她没有捕到哪怕一头大的猎物,乡亲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但哈吉努玛脸上的不快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她想让年会圆满,丰裕,而且就这么回去多少愧对于“最优秀”的名号了,多没面子啊。
就在她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她陡然发现了眼前有再熟悉不过的踪迹--那是鹿的痕迹!
顿时,哈吉努玛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没有一秒钟多余的思考,便像一支箭一样奔向了鹿行迹的方向。
松林深处,一块洁白到几乎与雪相融的石头,沉寂了无数的年月。
倏然间,似乎隐隐发出一丝丝微光,这光芒随着无数雪花的坠落缓缓壮大,直到最后爆发出一道闪光,立刻,一切光芒消失不见。这一切都被隐瞒在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雪幕之中,没有任何人有幸得以见证。
而随着光芒的消散,原本洁白的岩石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雪白的女孩。在岩石原本矗立的地方,蜷缩着一个长着银白色卷曲长发的,看起来十岁左右的一丝不挂的小女孩。她可爱精致的小脸蛋甚至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所能拥有的。
她逐渐清醒,缓缓的坐起身来,用乌黑的双瞳看着这一片白雪皑皑的天地。
这世界的所有存在好像都与自己在千万年之前便早已熟识,她感受到无比强烈的熟悉与亲切想到这,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可是又是那么一瞬间,她又感到惶然与恐惧,这面前的一切似乎又在一瞬之间变得陌生又吓人。
她毫无目的的环视四周,我是谁?我是什么东西?我这是在哪?我到底要做什么?她终于发现自己脑中什么都想不到,终于发现这世界对她而言实际上就是全然陌生的。
而抛开这一切,她现在只有一种最直观的感受。
冷...好冷....
她下意识抱住双臂,可对赤裸的身躯而言这显然丝毫用处都没有。无边的雪刺痛着每一寸肌肤,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忍受这没来由的痛苦和委屈。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哈吉努玛微微屏息,听着风声,感受着风的强度,终于在某一刻眼神一凛,一支箭应声而出
而紧接着,没有一丝停顿,又迅速射出第二支箭,整个动作轻盈而干脆。
第一支箭立刻洞穿了那头雄鹿的脖颈,随之而来的第二只箭也迅速紧随而至,射中了它的身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在吃草的雄鹿立马惊慌失措,立刻向森林深处的某个方向奔去。
哈吉努玛并不着急,只是跟在那鹿的后面。因为她知道,刚才那两箭足以让其致命,其他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哈吉努玛心情格外的好,闲庭信步的跟在那头逃亡的鹿后,她并不着急,只要顺着鹿造成的痕迹,自然能够跟上。自己大概是今天整个村寨里唯一一个猎着这种大型猎物的了吧。想到这里,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鹿和她的距离逐渐拉远,直到她看不见了鹿的身影,继续循着鹿走过的痕迹跟在它的后面。她沿着痕迹前行,暗暗感到一丝疑惑,她发觉这鹿走的路线近乎就是一条直线,这难道是巧合?
不过哈吉努玛没有再去想更多,因为在她看来,她想要的,只是这头鹿而已,就算有些别的什么,和她也没有太大关系,大不了立刻离开罢了。
哈吉努玛心情愉快,一路上轻轻哼着歌,想着阿妈催着自己早日挑个好夫婿,想着那些苦苦追求她的男人们平平的技艺,她嗤笑出声,欣赏起四周的雪景。
她现在才发觉这漫天的雪幕是有多漂亮,在一瞬间,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凄美,这无处不在的积雪看起来那么的纯洁美好,但是谁又知道,这一场大雪下来,又有多少生灵熬不过这个冬天。
她记起来前阵子去城中处理攒了一个月的皮毛,那时候她看到一个个从南国逃难来的汉人。
他们缩在街上的角落里,那身上单薄的衣物简直令人惊讶他们为什么没有被冻死。
就在自己走之前,村寨里的祭司嬢嬢还在说已经百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要是这样,那些汉人也不知道怎样熬过这个冬天呢......
“算啦,南国的事和我们也没有关系。“一下子,哈吉努玛脸上的忧愁又一扫而空,转而又开始自己念叨起来。
“要不然马上我也试试看能不能当上村里的祭司吧,听说做祭司好像就不需要嫁人了哩......”念叨着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
这如雪般的小姑娘痛苦的缩在一棵松树下,她浑身仍在寒冷的折磨下止不住的颤抖。
她几乎要绝望了,当这痛苦第一次来到顶点,她感受到了一种似乎叫做“死亡”的东西的威胁,她能浅浅的意识到那应该就是这痛苦的解脱
可是每当那看似为解脱的一刻到来时,等来的却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加痛苦,更加绝望的滋味,如此反复,这种折磨近乎达到了顶点。
她开始愤怒了,可是这是徒劳的,她开始癫狂了,可是这是徒劳的,她开始悲哀了,开始绝望了,可是......不,这是应当的。
那叫做死亡的东西一直不曾怜惜她,不曾为她降下解脱的救赎。
她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被世界抛弃在这雪中,甚至连死亡也将她抛弃。
她听见一声悲鸣,麻木的她以为声音的来源是自己喉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会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行为了。
可是,她感受到了一阵温热。
逐渐回过神的她看着自己身边那长着一对大角的生灵,依偎着自己,温暖着自己,拯救着自己。除此之外,她还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那股属于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