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为什么不等我就先走了。”身穿校服的男孩一手提着奶茶，一手举着冰糖葫芦，风一样的从霍琪眼前刮了过去。

同样身穿校礼服，站在锦鲤池边的女孩，笑着转过身望着气喘吁吁的跑向她的少年。

微风带起的发丝轻快灵动，洁白的校服纯粹美好。

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像极了那再回不去的明亮又灿烂青春。

霍琪将嘴里的糖咬碎，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想到自己刚刚和脑海里重合的画面，不由自主的摇摇头，无奈一笑。

或许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忘了，她第一次见到步清森时候的场景。

那年的夏天，天格外的热，蝉鸣声日夜不息，有一个少年也是这样向她跑来。

她提着东西，乐呵呵地站在巷子口等妈妈停好车，一转头就望见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内裤的男孩子，嬉皮笑脸冲向她。

那个时候，步清森活泼俏皮，大胆有趣，全然没有现在这般琢磨不透，阴晴不定。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变化很大，没想到他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一个。

可任凭他变成什么样，她都割舍不掉他这块早已融入她骨血间最脆弱却又鲜活的血肉。

那天，接连飘雨了几天的天难得放晴，妈妈终于和父亲办好离婚手续，拿了离婚证书。

霍琪到现在还记得妈妈疲惫的倦容里，在拿到离婚证时一晃而过的解脱和搬东西带着她离开时长久不散的笑意，让她打心底的认为从这一刻开始，美好的生活将迫不及待的伸出手迎接她的到来。

当然现实确实是这样。

霍琪扒在车窗上，在妈妈不厌其烦“不要把身子伸到窗外”的提醒中，克制住了想学隔壁车道的大叔将手放在外面抓风的冲动。

不过炙热的风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它的无处不在，呼啦啦的吹起发尾，吹动了妈妈扬起的嘴角，带起悦耳的笑声。

窗外的街景飞速的画出一道道模糊的轮廓，从宽敞的大道变成拥挤窄小的小巷。绿幽幽的河水上飘着的点点黑点，漾起圈圈涟漪。小河两岸各有一条单向而行的水泥路，路侧是一栋栋独特的自建房。

这会快到饭点，有些带着长长的烟筒中有薄薄的白雾从中匆匆的钻出，在蓝蓝的天空中晕开，甚至路过一些人家的门口时，还能嗅到从里飘出来一阵阵让人流口水的饭菜香。

霍琪“妈，这里……”霍琪往窗外看了一路，扭头看向直起上半身往前探头看路况的妈妈。

傅颖妈妈嗯了一声，猜到了她想说的半句话，“你很喜欢，是吗？”

从她开始记事起，就住在那低低的，随时都能摸到的天花板的房子。

楼上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下面直接就像现场转播一样，除了看不到画面。

薄薄的一层楼板也将分层的作用体现到了最大，一找楼上开口就是，“谁家不是？你在小区问问，谁家不是这样？难道这样就不生活了？忍忍吧！”

忍！

这一忍，忍到霍琪小学毕业。

初中霍琪打死都要住校，哭着喊着闹着，才让吝啬到用他一分钱就大叫大喊的父亲松了口，答应了住校的要求。

然而父亲在即将开学时，突然变卦，轻飘飘地告诉她。

除了住家里，其他要想，自己给钱。他不管，也不出钱。

霍琪好不容易才要逃离出束着她童年的，逼仄脏乱的空间，却要中途放弃。

她不想。

妈妈显然早已预料，冷漠地扔下一堆碗碟，将崩溃的霍琪拉进房间。

傅颖“琪琪。”傅颖拥住霍琪，轻拍她的背温声道：“跑出去了，就尽力往前跑，后面有妈妈在。”

可是，她们没能如愿。

父亲神不知鬼不绝的将妈妈攒下来的钱，用去买了股票。

所有的投进去的钱，在一片绿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气的妈妈差点拿刀杀了他。

直到初二。

学校开始每年都有奖学金，有了这些钱，完全够她交完学费了。

再加上妈妈不再以家为中心，她通过朋友介绍，进入了一直憧憬的职场，花尽心思站稳跟脚，逐渐活出了自己。

这样一看他们貌似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家里的怨气也散的七七八八了。

父亲却不乐意了，看着妈妈每日打扮的美丽自信去工作，在家闹了几次无果后，直接跑到妈妈公司底下闹。

就是这一闹害得妈妈丢了这份她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工作，几年的心血也付诸东流。

霍琪放假回家时，邻居阿姨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出去打工那是男人的事。”

妈妈一声不吭地推着霍琪进了家，极其平静地关上房门，提着菜进了厨房。

#霍琪“妈，离婚吧。”

妈妈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霍琪却能察觉妈妈掩饰在平静的表情下，看到蔓延开去的一条条破裂的冰痕。

也许从这个时候开始，离婚的种子便在妈妈心底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