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跪

三岁练枪

春寒尚未褪尽，镇南王府的校场已隐隐传来稚嫩呼喝。年仅三岁的萧忆，裹着一身略显臃肿的小袄，像只圆滚滚的团子，却眼神炽热，紧紧盯着面前那杆对他来说颇高的长枪。

小手费力地握住枪杆，萧忆小脸憋得通红，使出浑身力气才将长枪抬起一点，下一秒，枪身失控砸落，在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是因为疼，而是懊恼自己太过笨拙。一旁的老兵刚要上前安慰，萧忆却一抹眼泪，奶凶奶凶地嚷着：“不准过来！”

他再次攥紧枪杆，学着将士们平日扎马步的样子，双腿分开、屈膝，摇摇晃晃站定，试图重新举起长枪。这一回，好歹稳住了些许，小小的身影在晨光中努力挺直脊梁，抖着手将枪尖朝前刺去，嘴里还配着“嘿”的一声。虽说那动作破绽百出，可眼神里满是坚毅，仿佛此刻面对的不是虚空，而是千军万马。寒风吹来，吹乱他细软的额发，也吹不灭这团尚在萌芽的热血雄心。

日头正烈，烤得校场地面滚烫，三岁的萧逸小脸涨得通红，汗水把额前的碎发糊成一绺绺的，却还死死攥着那杆比他高上许多的长枪，一下下奋力挥舞。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没留意到那道逐渐靠近、裹挟着威严的身影。

镇南王刚从演武厅出来，一眼就瞧见幼子这番模样，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在他的规划里，三岁的娃娃此时该在书房识字背书，而非在此舞枪弄棒，不成体统。“逆子！”一声怒喝仿若惊雷，震得萧逸手一抖，长枪“哐当”落地。

萧逸惊慌转身，对上父亲满是怒容的脸，小腿肚子忍不住打颤。“谁准你在此荒废时日？”镇南王语气森冷，眼神似能凝出冰碴。萧逸嗫嚅着：“我……我想学……”话未说完，镇南王已不耐挥手：“去，到祠堂跪着反省！”

祠堂阴森，弥漫着陈旧肃穆之气。萧逸小小的身躯跪在冰冷硬实的地砖上，膝盖硌得生疼，不一会儿就泛起青紫。他紧咬嘴唇，不让眼泪滚落，满心委屈与不甘。阳光透过窗棂，洒下几缕昏黄光线，尘埃在其中飞舞，像是唯一陪着他的活物。萧逸攥紧小拳头，在寂静中暗暗发誓，这练枪之路，纵有千难万阻，他也绝不放弃 。

浓云沉甸甸地压在镇南王府上空，天色迅速暗沉，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一场暴雨蓄势待发。三岁的萧逸被罚跪在祠堂前，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还沉浸在父亲盛怒的震慑与练枪梦碎的失落里。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他的发梢，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和着倔强不肯落下的泪，模糊了视线。他盯着眼前青石板上溅起的微小水花，满心都是不解与委屈，自己不过是喜欢舞枪，为何要受这般惩戒？

不多时，雨幕织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瞬间将他淋成了落汤鸡。单薄的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寒意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萧逸冻得嘴唇青紫，打了个喷嚏，身子跟着晃悠，却咬着牙，双手死死抠住膝盖，不让自己倒下。

雨水在校场汇聚成小水洼，雨滴砸落，溅起高高的水花。祠堂里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出来过问。萧逸的意识逐渐模糊，可心底有团火还在烧，他想着以后定要练出绝世枪法，让父亲知晓今日错得离谱。这场下了很久的雨，没能浇灭他的执着，反倒把志向更深地埋进了稚嫩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