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心城翊❷】四
沈翊一直很怕去杜城的葬礼，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崩溃，更怕自己的失态会让杜城走的不安心，但是蒋峰和李晗告诉他，如果杜城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他能去送他最后一程，沈翊到底还是拗不过心里想要见杜城的挣扎，答应了下来。
“沈老师，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沈翊本打算跟着他们直接出门，可刚走到门口，就被李晗叫住了，李晗指了指他的衣服，有些犹豫的开口。
听到李晗的提醒，沈翊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面前一身警服的李晗和蒋峰，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狼狈，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天穿的，衣服上还沾着杜城的血和画画用的染料，衬着他苍白又憔悴的状态，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沈翊自嘲的笑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既然是去见杜城最后一面，怎么说也得穿的得体，这一身狼狈去看杜城，杜城一定会责备他不会照顾自己……
“那我去换身衣服……”沈翊转身走了回去，留下了李晗和蒋峰。
等到沈翊上了楼，李晗扯了扯蒋峰的衣服，压低了声音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沈翊离开的方向，问道，“沈老师，他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吧……”蒋峰冲她摇了摇头，有些没有底气。
杜城出事，他们所有人都处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更不要说是沈翊了。
这三年以来，两人关系如何，他们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如今杜城出事，恐怕最难过的人除了杜城的父母和姐姐外就是沈翊了吧。
杜城和沈翊两个人平时一起出外勤，一起查案，沈翊就像被他们城队随身带在身上的小挂件一样，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不是担心他独自涉险，就是担心他会陷入死胡同，这两个之间的羁绊有多深刻他们都很清楚。
于沈翊而言，杜城不仅仅是同事，更是朋友和家人。于杜城而言，沈翊亦然。
沈翊回楼上换了一身警服，沈翊本打算穿那件先前和杜城一起的时候买的那身衣服，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穿警服去见杜城。
沈翊猜杜城一定很希望看到他穿警服的样子吧……毕竟杜城一直都是一名优秀的警察。
换好了衣服，沈翊又去了画室，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画框，装进了挎包里。
他答应过的，送给杜城的礼物，虽然先前的那副画摔坏了，但他昨天还是画出了一副新的画。
他昨天给自己闷在了画室一整天，画了十几幅，可每一幅他都不满意，总觉得没有画出杜城十分之一的神韵，好在最后终于绘成了一幅还算满意的。
虽然杜城看不懂他画中色彩的差异，也不懂他画中表达的含义，但杜城却对他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凭借这一点就足以支撑他继续往前走。
沈翊一直认为，真正的死亡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忘，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记得他，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可杜城从未死去，杜城一直都在他的心里，只要他还活着，杜城就会活着。
现在的杜城也只是换了一种新的方式守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沈翊和蒋峰李晗几人赶到的时候，公墓已经汇聚了很多人，墓碑前站着面容憔悴的杜倾，杜倾的身边是两位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老人，沈翊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他曾经在杜城的家里看到过全家的合照，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身份，那两位杜城的父母。
所有人都沉浸在杜城离去的悲伤中，杜倾都也哭红了眼，搀扶着一旁面容憔悴，痛苦不已的杜父和杜母。
沈翊看着面前的一切，听着一句又一句的悼词，心里只觉有些木然。
一直到葬礼结束，沈翊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只有看着面前墓碑上杜城的照片时，沈翊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杜城已经不在了，沈翊心里涌出了层层叠叠的痛苦，这痛苦将他整个人压得几乎要窒息。
沈翊从包里掏出了画框走到了墓碑前，半蹲着将画框放在了杜城的墓碑前。
“34岁的生日礼物，杜城，答应过你的，我没有食言……”沈翊伸手轻轻抚上了冰凉的墓碑，轻轻触摸着杜城的照片，一如那天晚上在太平间里抚着杜城没有温度的手一样。
“杜城，我会好好活着，你放心……”沈翊强忍着痛苦，看着墓碑上杜城的照片，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眼尾也染上了一抹薄红。
“小翊，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杜倾走到了沈翊的身边轻轻将手搭在了沈翊的肩上。
“我知道……”沈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杜倾，勾了勾唇角，想扯出一个笑容，可到底还是落成了一抹苦涩。
“小翊……”杜倾红着眼眶看着沈翊，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沈翊的肩膀。
“……倾姐……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我答应过他的……”沈翊站到了杜倾的身边，垂眸看向了杜城的墓碑。
“你能看开就好……”
沈翊知道失去杜城，杜倾和杜城的父母都很痛苦，可看到杜倾那么难过还在安慰他，沈翊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倾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都会把伤害杜城的人找出来……”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想阿城肯定也不愿意你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就传来了杜父的声音，杜父在喊杜倾的名字。
“小翊，跟我来一下……”杜倾回头应了一声，随后看向了沈翊，拉着沈翊的手腕就朝杜父杜母走了过去。
“爸妈，他就是阿城经常提起的沈翊……”杜倾把沈翊拉到了身边，主动向杜父杜母介绍沈翊的身份。
杜父杜母虽然经常听杜城提到过沈翊，但也只是在视频电话里见到过一次，说起来这也算是第一次见面。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沈翊……是……”沈翊本想说自己是杜城的同事，可迟疑片刻，也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比较合适。
“你就是小翊吧……孩子，我听阿倾说了，是你把阿城送到医院的，虽然阿城他……”杜母说着说着语气都有些哽咽，杜父拍了拍杜母的背，安慰着杜母。杜母平复下心情，朝沈翊走近了一步，“能有你你陪在他身边，我想他最后一定不会孤独……孩子，谢谢你……”杜母拉着沈翊的手，轻声安慰着沈翊。
杜城每次电话中提到沈翊的时候，都是又骄傲又开心的语气，作为杜城的母亲，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儿子的心思，他们老两口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父母，本来想着儿子如果真心喜欢，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杜城找一个男朋友，可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们没等到杜城带沈翊进家门，却等来了杜城的葬礼，让他们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看到沈翊因为杜城的事憔悴成这样，杜母不觉有些心疼。
“伯父伯母，对不起……”听到杜母温柔的安慰他，沈翊心里更难受了，他低下了头，不让杜母发现他蓄满了眼泪的眼眶，“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也许他就不会……”
“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杜母轻轻搂了搂沈翊的肩膀安慰。
沈翊在杜母的安慰下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认真的看着杜父杜母，沉声道，“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伤害杜城的人绳之以法……绝对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杜父拍了拍沈翊的肩膀，“小城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算不枉此生了！”
“杜城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民警察，能遇到他也是我最幸运的事……”
杜父杜母和沈翊又聊了几句，一直等到杜倾带着杜父杜母都离开，只剩下沈翊一个人的时候，沈翊才重新回到了杜城的墓前，同杜城道了别以后才离开。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公墓外面只有李晗和蒋峰还在等他。
“沈老师……张局通知我们回去开会……”李晗一见沈翊连忙解释。
“嗯，走吧……”沈翊平静的点了点头，随后打开了车门上了车。
回城的路上，李晗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坐在后座的沈翊，沈翊就只是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晗总觉得沈翊的表现似乎有些太平静了，平静的有点让人害怕。
“沈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翊把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前面投来担心目光的李晗。
“沈老师，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我知道城队的死……”
“他没有……”没等李晗说完，沈翊就直接打断了她。
李晗被沈翊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后半句话就这么梗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直到整个车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沈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过激有些失态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失态了……”
李晗知道他心里难受，自然也不会真的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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