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你是替朕分忧，将仇恨都系于自己一人身上？”
元武帝冷笑一声。
他现在是越发看不透自己这儿子了。
明明先前还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纨绔子弟，身为皇子并且受封为王，但却始终不老实，犯下那么多大错，就因为没什么心眼，所以才能够平安稳定的活着……
如今太子一死，反倒机灵起来了！
那么大的窟窿都能靠三言两语说过去。
思维激进，但是逻辑清晰，甚至立场都无可挑剔。
刚刚那一番话简直就是毫无纰漏的表达。
至少自己此时有听下去的欲望了……
旁边的几个皇子面面相觑。
一直暴脾气的明翔被刚刚的说辞气的七窍生烟，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想起刚刚元武帝给出的警告，还是保持了沉默。
明恒淡然一笑，该是自己显威的时候了。
“低买高卖那是因为东洲有利可图，贩夫走卒都能随意影响的自然都是宵小之辈，心胸狭隘才对儿臣穷追猛打，这是他们不识大体，毫无远见，商贾之道难撼大业，儿臣以身入局探出虚实，问心无愧。”
说话间他已经背过身去，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面向在场众人，此时他自我感觉帅呆了。
元武帝不吭声，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本来有些慌乱的大监指了指明恒，随即向着坐在一旁的皇帝投去了征询的眼神。
要不要去制止一下，不然越说越乱，可能就不好收场了……
但元武帝却没有任何制止之意，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下面的明恒。
场面愈发紧张起来。
若是今天这些话说穿揭过，可能就要缔造一个靖朝的神话了，毕竟能把自己完全洗白的人可没几个，过往的黑历史可以既往不咎，但明恒身为经略使犯下的事可是天下共闻。
且不说对外如何交代，要是能对靖朝有所解释，那便已是逆天的操作了。
“很好，继续借题发挥……”
眼看着无人阻止，明恒缓步在大殿之上走了起来。
气势十足，全然没有了先前病恹恹的样子。
“南疆都是庸俗之辈，有古史传承先辈造化却不思进取，部落争端不断，儿臣介入其中随意拨弄就引发战火，可见他们内部不合，古寨旧势之间更是可笑荒唐，岂不闻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众人还是没有吭声。
此刻已经不是他们不想说话了，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接话。
明恒的角度实在是太过于刁钻了。
就算是把本朝最好的言官和善谏的大臣叫到这里来，只怕也没有办法与之相抗衡。
方才的话术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再说那西荒蛮夷和北境江湖……”
说到这明恒故意停顿了一下。
此刻的他就是要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自己今日的发言，且不说旷古绝今，至少也要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改观。
不然只怕今后还是少不了来自他们的打压。
“儿臣考察了他们的文明和体系，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西荒地势偏僻，但是却热衷于征伐暴力冲突，不与民休养生息，儿臣先前所作所为何等恶劣！与他们相比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甚至一旁史官听闻差点笑出来。
再仔细一想，自己若是真这样那就算彻底犯了杀头死罪了，于是赶紧低下头去秉笔直书。
而且刚刚明恒这番发言听上去虽然是自嘲自污，但是说的并没有错。
话糙理不糙，西荒那样的恶劣之辈确实无法和靖朝大邦相提并论。
所以就算明恒真的在那欠下风流债又如何！
那群粗鄙之徒他们也没有脸面告到这里来！
“北境江湖一直都是天下诸多帝国的心腹大患，我们中原三大王朝多少弊病与之相关？”
“所以儿臣打的都是不识大体，行事怙恶不悛之人，他们要是也配穿官衣，我靖朝颜面何存？儿臣为的是父皇荣威和天子名节！”
说到这明恒猛然抬头。
眼神中的锋芒闪耀而出，但又转瞬即逝，下一刻他抬头望向金銮殿顶，一动不动。
“请苍天，辩忠奸啊！”
且不说真相如何，这一席话完全无懈可击。
皇子殴打朝廷命官，首先就是不对！
但若是官员本身存在问题，那么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因为皇家子嗣为了维系家国体统而出手这无可厚非，别说勾结江湖中人，就算打出人命来也有情可原……
更不要说如今对于这些事还没有一个定论。
元武帝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看向了他。
本来今日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是讨论太子明钧身死之事，储君暴亡，毕竟这要是传出去整个靖朝都会面临新的风波。
但没想到明恒突然间的操作把节奏彻底带偏了。
现在下面站着的更像是一个功绩加身的受屈之人，荒唐至极……
“说得好，明恒，你今日倒是让朕开了眼。”
“不过如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元武帝起身，从一旁拔出佩剑，缓缓走向下面众人。
气氛紧张，暗中流淌的杀意开始席卷大殿。
肃杀！紧迫！
“你轻薄邻国女帝这件事是板上钉钉！”
“我中原三大帝国之间彼此相安无事，东南西北相互掣肘却也难寻破绽，如今你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就算错只在你一人身上，那女帝也不会轻易揭过，这个交代要么你给，要么朕给！”
说话间，元武帝的佩剑已经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史官停下了笔，大监也慌的全身颤抖。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
事关两国关系，倘若处置不好，那就是开战的大罪，就算明恒有三寸不烂之舌，此时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看着脖颈旁边寒芒闪烁的三尺青锋，明恒神色如常。
元武帝的意思很明白。
自己如果给不了交代，那自己脑袋就是交代。
一旁其余几位皇子神色各异。
明阳眼神肃然，看不出悲喜。
明澈满脸惊惧，颇为害怕。
明礼有些紧张，欲言又止，只能看向其他人。
明翔眼中喜悦难以言表，甚至巴不得上来帮忙把自己这三哥送走。
最终明恒轻叹一声，神色镇定的看向面前的皇帝，开口之时不卑不亢，沉稳平静……
“父皇，两厢情愿何时起也被算作轻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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