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亮等到从书中出来时，抬眸看到的却是天狼星那张脸，他吓了一跳，手指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看到对方似乎处在一个很玄妙的，难以被打扰的世界之后，他要问的嘴又默默闭上。

　　这时候，才突然发现光线亮到不可思议，他注意到了悬浮在自己附近的小光球，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亮堂却不刺眼，伸手靠近去，也是半点温度都没有，不会像火光那样烫到。

　　亮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向了天狼星，天狼星是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那种，不论是气质，或是他的暴戾。

　　明明时刻在笑，但眉宇间却总也有着挥之不散的戾气。

　　亮先前听小天狼他们说过来意了，其实就算是没有他们，亮也会选择义无反顾地踏入这样一去不返的洪流。

　　用自己的一生去追寻！

　　亮没有打扰天狼星，安安静静地睡下了，不过再两个时辰，天就已然大亮。

　　到了狼狩猎的时候了！

　　天狼星绿幽幽的狼眼缓缓睁开，眼眸中有着满意的笑意，似乎真诚了几分。

　　一晚的恢复，他的身体已经几乎没有问题，伤也好全了伸了个懒腰收下光球，迈开腿离开。

　　他……又饿了。

　　他也没想到人类这么麻烦，竟然一天要吃这么多，也不嫌累得慌，有吃饭的时间还不如做些其他事情。

　　狼刚醒，亮也就醒了，抬眼看房门外的狼。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发着光，像极了神明。

　　狼的听力绝佳，这就跟亮打了个招呼，笑着说“早啊。”说罢，又再一次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真是舒服，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似乎是在释放身体里的能量。

　　不正常的狼这时候似乎心情不错，亮也懒得去拂了他的好意，回了一句“早。”快速起身。

　　分明昨天都还水火不相容的两人，这个时候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似乎是他们记性都不怎么好，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

　　其实健忘也不错，心里藏不住东西。

　　竹篮装水，很快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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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他们非常和谐，和谐到不可思议。

　　天狼星会在吃饭前狩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能捉到足够他们吃饱的野鸡，甚至绰绰有余。

　　无聊时会在小院里舞刀，他的狼刀凶狠，刀身厚，刀刃薄，切割力强到不可思议。

　　舞动时劲风阵阵，似乎能引动天地之力。

　　他主掌杀戮，手中狼刀许久不曾饮血，倒是有些怀念。

　　亮白天更多时候在种地，在天狼星的位置，总能一眼就看到在田间躬身耕作的亮。

　　一个未及弱冠的孩子而已，如何独立？

　　十余年，于天狼星而言，连弹指一瞬都算不得，但却是这孩子颠沛流离的前半生。

　　天狼星不懂，他不知道亮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都是局中人，又有什么分别。

　　但是这一晚，天狼星的状态却不太好，整只狼虚脱了那样蔫蔫的，平时总也是端着的万年不变的笑容这时候笑得都有些勉强，就跟应付他们那样。

　　尖尖的狼耳也耷拉着，丝毫不见初见时的强势。

　　亮觉得奇怪，在晚饭后特意留了个神，过去问“狼，你怎么了？”亮甚至怀疑是狼昨天生吃那只鸡给吃坏肚子了，毕竟哪个正常人生吃什么玩意不会闹肚子，关键那东西还是带毛的啊！

　　真是缺心眼，都不知道把毛拔了。

　　狼抬眼看他，那双绿幽幽的狼眼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其间赤裸裸的都是恨意，亮的手微微一顿，不敢再靠前。

　　他目力绝佳，看得见天狼星额头上满满的汗珠，汗如雨下，顺着脸颊滑落，似乎在隐忍什么巨大的痛苦。

　　“没事。”张嘴说话，那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狼眼的眼圈瞬间红了，脸色苍白如纸，呼吸逐渐急促。

　　天狼星这时候疼得都要疯了！

　　要不是看在亮给他做了两天饭的份上，他才懒得搭理。

　　——我诅咒你！天下烽烟四起之时，你要每一时、每一刻都承受这种穿心的痛苦，千万亿年，永恒无尽的长生中，永远铭记！

　　那年惊鸿一箭，全天下都以为射落了天狼。

　　“喂……你……”十七岁的亮，也不过就是一个自尊又脆弱的孩子，他慌乱极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疼痛还在持续，就在心脏的位置，一箭穿心的痛几乎要把他疼晕过去。

　　天狼星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诸葛……亮……捅我一刀。”天狼星身体颤抖着，汗水早已把黑衣渗透，整只狼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身上甚至能拧出水来。

　　“快。”狼的声音颤抖却坚决。

　　他会疼死的！

　　可是他不会死！

　　亮虽然不明白天狼星是什么情况，但大抵也看得出来天狼星是在隐忍什么疼痛，他明白将注意力转移这样的操作，情急之下，也是没有犹豫，从天狼星的腰间拔出狼刀，双手握刀，一刀从腰侧捅了进去。

　　这样……应该很疼，能有用吗？

　　天狼星狼牙紧咬，抬眼看亮，绿幽幽的狼眼水汽朦胧，竟然疼得哭了出来。

　　有鲜血从狼的嘴角溢出。

　　亮的瞳孔猛地放大，真怕自己是杀了生，连忙松手，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你……”

　　“谢谢……”天狼星又端起那万年不变的笑容，一笑的时候，嘴角咧开，那血就从嘴边溢出来，顺着下巴流到衣服里。

　　天狼星伸手握住刀柄，用力再送进去几分，一直没到刀柄，狼刀的刀尖从另一侧穿了出来！

　　再猛地拔出来，鲜血毫不客气地喷射。

　　亮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天狼星的生命过分顽强了吧……旁人这样，早就该凉透了！

　　“哐当”一声，扔下狼刀，天狼星随意止了血，不至于让自己流成干尸，虽然死不了，但实在有些吓人。

　　“看不下去不要看，我死不了。”天狼星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失血过多的他这时候脸色苍白，跟外面那花岗岩都要成一个色了！

　　“你……怎么回事？”亮开口询问。

　　“烽烟四起。”天狼星短暂解释，具体的东西实在说来话长，真叫他讲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一天，刚好是曹操手下典韦战死的那一天。

　　深夜的火光亮如白昼，血染江河。

　　万古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