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好春光,日头被翠色剪裁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凌乱洒在西湖堤岸上。
沿着长堤一路走下去,便可见一栋三层红楼矗立在湖中央。墨瓦飞甍,朱漆高柱,四围静水环绕,映入红楼与岸边相融的春色,秀丽雅致之极。
正门上挂着一块木碑,上书利落三字“姻缘楼”。说到这个名字,扬州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全城最大的婚介所,此地无疑是待嫁闺中的小.姐和及冠儿郎望眼欲穿的地方。
此时最高的那层楼大敞了窗户,一位点了薄妆的女子正斜倚在窗棂边,纤指捏着绿豆糕吃得兴致盎然。双眸紧锁住眼前一干赔笑的锦衣小厮,眼波流转间绽开入骨的媚意,衬得眼角一枚泪痣愈发动人。
“给郭小.姐提亲?”
“凡事总要讲个缘由不是?”
闻言,那群人最前头的锦衣小厮别过身,命人将锦绣丝绸尽数呈上,复又堆起满脸殷勤道:“谁不知老板娘妙口一张,便能促成一段美好姻缘,可谓是月老派下凡来牵那红线的 神仙。若您能出马,这婚事定然不在话下。”
“不知老板娘您的意思?”
闻言,苏绣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皮,这类奉承话都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长茧了。
“向谁说媒?”
小厮大喜,顿觉事已成半,忙道“是新上任的扬州知府。”
扬州知府?听说是难得的清官,上任以来,百废俱兴,深受人民爱戴。更难得的是——这位清官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至今未婚。
苏绣轻抚下巴,目光逐一扫过琳琅满目的报酬,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不愧是城里第一富商的手笔,这么多东西可不是寻常人家出得起的。她略一思量,笑着开口应下“这生意我承包了。”
扬州知府外,一顶红轿缓缓停了下来。布帘被掀开,身着红裙的苏绣被丫鬟搀着下了轿子,向府内走去。
雕梁窗棂皆是暗沉的色调,不见一件多余的装饰,就连红木桌椅都被一丝不苟地摆放着,就像府邸的主人一样严瑾。
苏绣带着丫鬟刚一落座,便闻得屋外脚步声渐近,传闻中的知府大人徐徐走了进来。
苏绣带着丫鬟刚一落座,便闻得屋外脚步声渐近,传闻中的知府大人徐徐走了进来。
似乎是刚办完事,一身朝服还未换下就前来见客。男人的眉宇俊秀淡漠,难觅一丝疲惫之色,仿佛刚刚不过是闲庭散步去罢了。墨眸犹如注入了一汪深潭,深邃难测。
苏绣起身行礼,不着痕迹地将卿离忧打量了个遍。新上任没多久就能将扬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见不是一般人物。看样子自己这单生意不好做啊…
思及此,赶忙笑道“卿知府果然是一表人才,怎么不见家中有妻妾侍奉?”
卿离忧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妩媚的脸上停留一瞬,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无碍,有何事?”
“知府莫要负了这大好的岁数,奴见府上无趣得很,何不添几个妻室?”说罢,苏绣轻叩了叩指,身后的丫鬟便将一副画像递了上来。
“您看”她说着,徐徐摊开手中的画卷,一个红衣女子渐渐显出了倩影。三千青丝被随意地用红绸束起,余下些许垂落胸前,衬得眼角那颗泪痣更娇艳几分。她随意地倚靠在榻上,手执一个绿豆糕吃着,嘴角还沾上了几点可疑的碎屑。
一定是技艺高超的画师所作,那双美眸轻睨着画外的人,似笑非笑,教人不自禁沉溺。
“这位便是城里第一富商千金郭小.姐,精通琴棋书画,知书达礼,是难得的贤女子…”
“哦?知书达礼?”卿离忧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介绍。
“我还不曾见过亲自上门为自己说媒的知书达礼的女子。”
什么?为自己说媒?苏绣一愣。
低头瞧了瞧画像,画的可不是自己这个老板娘?
……而且还是姚若那个女人偷偷画下的。看着画上女子嘴角边惹眼的糕点屑,苏绣的眼角抽了抽。
出师不利还摊上猪队友。
苏绣握着画像的手不由得攥紧,勉强维持住礼貌的笑,看向身后的侍女,沉声道:“小翠!”
“郭小.姐的画像呢?”
丫鬟一愣,手忙脚乱地找了找包袱,半晌讪讪道“没带…”
苏绣的目光登时可怖起来,看得小丫鬟瑟瑟发抖。
“不用麻烦了。”
知府大人看着这番闹剧,嘴角微微勾了勾,面色不改道:“小于,送客。”
“姻缘楼的老板娘是么?”
“卿某尚无娶妻的打算,不劳费心了。”言罢卿离忧已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苏绣轻叹一口气,只好领着侍女回楼。
路上还不时能听到几句斥喝。
“小翠,罚你一日不准吃饭,扣当月的俸禄,好好长点记性!”
“还有传令下去,不许姚若再踏进姻缘楼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