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天地漆黑一片,雷电在苍玄上划出一道亮光,连江寒雨萧萧,满屋哀嚎。
富态横生的男人蹲在火盆子旁,正在惨兮兮地烧纸钱。见众人退去,他收敛起兄妹情深的戏码,将纸钱一股脑的丢进了火盆里,“好妹妹,你终于死了。”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在已然死透的尸体上。惨白的灵堂,诡异的闪电,使得他忍不住打颤,没站稳脚身体软了下去。
跪在棺椁前,他咽了咽口水道:“哥哥我没想弄死你啊,我只是失手。方宁你虽然是捡来的,可小时候我也是待你极好的。”
管家见少爷抖得跟得了癫痫一样,便上前扶了一把道:“以后方家家产是你的了,你还怕她一个死人?”
他停止了哆嗦,连连点头,声大壮胆:“对,家产都是我的了!她生前我都没怕过,死后更不怕了!”
他站起身再看了眼死去的妹妹,外头的雷声还未停止,每一声都好似打在他心头,他扶住管家的胳膊,“妈呀,果然还是不能做坏事,走吧。”
管家见少爷被这雷声吓得不轻,也只能带着他去后院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雨停了。
方宁蓦然感到燥热难耐,睁开眼就发觉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她悉悉索索地从锦被中探出脑袋,用尽全力把头顶上的木板移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自己竟然还活着?!
刚刚丧尸入侵,堵住所有逃生出口,她只是个麻瓜又没有异能,关键时刻随身空间卡壳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没,再想起都觉得毛骨悚然。
不小心碰到身旁的木板,刺耳声响回荡在整个灵堂中。她发觉自己竟穿着一席白衣,坐在棺椁之中?!
伴着雷声阵阵,脊背不由得发凉,吓得她拖着羸弱的身子,踉踉跄跄从棺椁里爬出来,瘫坐在地上,双手合十。
瞧着陌生的环境,她不由得有些困惑。
还没回过神,远远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对此地陌生得很,出于安全的考虑,方宁迅速寻了个角落躲起来,伺机而动。
两个端着果脯的丫鬟,小声站在门外说着悄悄话,“真是后怕,二小姐就这么没了。不过自从她接管方氏酒楼,岔子不断,真倒霉。”
绑着双发髻的小丫头打断道,“快点放完东西回去,丧宴快开始了,免得沾一身晦气。”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方宁才敢坐起来,之前听见两个男人的对话,这俩丫鬟又说什么方氏酒楼。不难察觉到,自己好像是穿书了。
穿越到跟自己同名同姓的方家三小姐方宁身上了!
小说《极品首富权商》中一炮灰配角,生来视为不详,一出生便碰上朝廷增加商税,只要是经手的东西没有不赔钱的。前几月,爹爹患病,她来经营酒楼,入不敷出,百年老店差点倒闭。
大哥想独吞家产,下毒让她半辈子痴傻,没想到一毒便没了。父亲也因悲伤过度,一病不起。
自己十几岁丧尸降临,只能靠着随身空间苟且偷生。既然被赶鸭子上架,又活了一次,世界如此和平,不如躺躺平,谋份生也是好的。
怕过于引人注目,她脱下繁琐的外袍,穿梭在石竹瓦墙之间。本想着替原主讨份公道,直接去戳穿她哥。但拖着沉重的身体,实在饥肠辘辘,便先去探了处庖厨。
待她轻手轻脚地摸索到厨房,推开柴门走了进去。一转身,只见一黑影硬生生快速挺在她面前。
优美的中国话差点蹦出来,方宁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里。出于生存本能,她顾不上什么抄起灶台上的擀面杖,一棒砸中面前人的鼻梁骨。
“啊——”一声惨叫划破寂静。
煤油灯的火焰静静摇曳在空中,发出滋滋声响,照亮一方之地,也照清楚了彼此的脸颊。寂静中的两人面面相觑。
方宁借着灯光,见那人正忍痛搓着鼻梁。他身形修长,衣服布满煤黑,脸上虽是脏兮兮的,但细瞧能看出他相貌端正。
“抱歉啊,你没事吧?”方宁往身后退倚在灶边,悻悻地咬着嘴唇。
在原世界里,她所见过的人类大多肌瘦面黄,哪能想自己竟然能看见一位健健康康的人类,还是个帅哥,忍不住多瞄了他几眼。
“你觉得呢?”那人转头扫了方宁一眼,重复揉搓鼻梁骨。见她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靠,该不会碰见女流氓了吧,“你一姑娘家,手劲这么大?”
怕暴露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方宁只得快速岔开话题。
“我摸黑来厨房找些吃食,有点害怕,所以莽撞了。不如我给您做一份,就当赔礼道歉?”
话又说回来,这点不在前院吃席,跑到后院鬼鬼祟祟,又不点灯。被她打了一棍,按理来说,那力道寻常人早该晕了。
她不禁心想,此人有猫腻,莫非是贼。
那人抬眼盯着她,打量片刻,看不出什么神情。可能是太饿的缘故,随手从木筒里拿出一副新的竹筷放在手上,“桂花糕,谢谢。”
这还让你给点上了。
虽说生存在末世,大部分人只能依靠营养液生存。但父母遗留给她的随身空间里,囤了大量物资,她也练就了一身厨艺。
方宁走到一旁淘着桂花,又偷偷打量着他。自己初来乍到,虽然是个帅哥,不防着点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防就得靠这块桂花糕了。她先故作无事地将粘米粉、糯米粉、糖混合均匀,少次多量添加淀粉,倒在案板上,用刮板碾压过筛。
把米粉分成三份,直接过筛到蒸笼里。用刮板抚平表面。花生碎,黑芝麻,搅拌均匀。再用刮板轻轻抚平表面,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
方宁趁他不注意,捣碎了点热豆腐,放馅料的时候偷偷放进去。怕糟蹋了一锅的粮食,便只放了二三块,添上了标记。
豆腐清热散血,而上面的蜂蜜属凉性,如果一起吃的话必定会引起腹泻。
水开后小心翼翼放进锅里,再盖上一层湿布,蒸个半炷香的时间。
方宁装作客客气气地送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请您品尝。”
吃完你就该去找厕所了,抱歉啦,她没素质。万一这节骨眼捅幺蛾子,她还要找大哥算账呢。
眼瞧着他手里的筷子都要碰到糕点了,似乎是察觉到异样,又收了回去,“不不,姑娘亲自做的,这第一口怎么能轮得到我。”
话毕,边把竹筷递过去。这姑娘一直这么盯着自己,莫非是下了迷药……
“不不不,赔礼道歉,哪有
我先动筷的道理。”方宁愣住一刻,快速回补,依旧笑脸相迎。
这人真是警觉,绝对不像个路人甲。
“姑娘辛苦,还是你先吃吧。”
见他狐疑地盯着自己,方宁大概明白他已察觉出异样,僵持不下,只能自己找台阶下。
“诶呀,这说话功夫都凉了,换锅里的吧。”
那人仔细瞧着方宁重新拿过来的糕点,几缕桂花的排布与之前有细微不同。果然如此,她之前真的下药了,女流氓···
“多谢姑娘款待,但小生偶遇急事,实属抱歉,择日再来叨扰。”说完,一溜烟就没影了。
还择日呢,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以后千万别碰见他!
方宁拿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喃喃道,“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糖吃得有点多,她便就着箩筐里炒好的花生,填饱肚子便慢慢悠悠走去前庭。
待她离开没一会儿,那嘴里说着不吃的人竟又狗狗祟祟回来了。花糕的香气极为诱人,除了那几块有问题的,他吃得连渣渣都不剩。
洁白酥润的桂花糕,花香清淡,入口不涩,绵密软滑。
有这般厨艺的人,他走遍大江南北也没碰见过,这小小酒楼竟深藏不露,可惜这人心思不正。
今天给原主办的席,她怎么能不上去说两句呢。
“各位我还没来呢,这席就怎么吃起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自己。一席白衣,发丝散乱,配上殷红的灯火,一时被她吓得跑了不少人。
等这阵慌乱过去,她哥哥伫立在自己面前,一脸惶恐,手指不断抽搐,“妹妹,你没死啊?!”
“我还未来得及跟哥哥算明白账,怎么舍得走。”方宁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眼含笑意地走过去。
按原著里说得,自家中长辈将酒楼交于原主管理,她哥便一直倒卖珍贵食材,篡改账簿,反倒将酒楼自负盈亏的责任扔到她身上。
方安眼睛瞪得贼大,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咱兄妹俩能有什么账?妹妹你还活着就行。”
方宁暗自白了她一样,自己刚刚这么一闹腾,没被吓走的大多是见多识广的长辈了,又少了些闲言碎语,甚好。
“七日前,大哥你以钻研食谱为由,卖了不少沉香木,去赌了几局骰子。五日前,又说去买食谱,自个拿了八十两去——’
“血口喷人!”方安也是懵了,一向软弱的妹妹竟然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方宁特地走到他身侧,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哥那包药还在枕头底下吧,真是不细心。”
气音顺着耳廓反复环绕了几周,音落的那一刻他更是慌不择路。没注意身后的木凳,脚上一绊竟撞上端菜的丫鬟,一头扎进了刚刚做煮好的烫猪头。
“靠!方宁你谋害我!烫死我了!”他倒也没时间再去狡辩什么,直奔旁边的水缸消热了。
哇塞,第一口就吃到了猪猪诶。
方宁也是被这迷惑举动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发誓,自己可没动他,“大哥哥,你没事吧!”
“死丫头你等着!”水里传来一阵闷声。
当着一大家子,主持大小事情的老太爷面子肯定挂不住。没等她再说下去,便用力拄着拐杖。
“荒唐!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老太爷心头一紧,愤怒地甩开衣袖,朝着管家说道,“你看看你找的医师,宁儿明明无事,竟敢咒她!诶个去给宾客赔礼道歉!”
林管家会意,扶着老太爷去后院。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明,把来悼念的宾客给散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方宁悄悄凑到水缸旁边,把手绢递了过去,附在他耳边说道:“哥哥啊,咱爹还活着,你捉急家产干嘛?”
方安推开她凑过去的脸,擦着脸上的水珠:“咳咳!放屁,我是那种人吗!”
她翻了个白眼,死鸭子嘴硬。就怕这以后,她哥再投毒,自己可对着家产没什么兴趣,打工人多累。“老爹就咱俩子嗣,还能被旁人抢去。”
她话还没说完,蓦然正庭口便进来一人,一袭藏青锦缎,金丝发冠,提着包袱,看起来了派头不小。
“叔叔,姑姑好,晚辈有理了。”
方宁端坐在石凳上,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舒眉展笑着,极为好看的三庭五眼,配上如墨青丝。朗朗如日月之怀,像个谪仙般的人,一双清澈的瑞凤眼,更是让她晃了神。
刚刚这人喊自己姑姑,莫非他是《极品权商首富》的大男主!
原著开篇方家丧宴,男主李庭谦前来认亲。本是世子爷,却身披多个马甲。跟亲爹闹翻,励志做美食家。借用王府厨子之子的身份进入方家,只为品鉴大江南北的美食。
一路顺风顺水,最终富甲一方,坐拥迷妹无数,成为民间的美食指向标。
而自个儿跟她哥,不过是大男主成长路上的NPC。
方宁擦拭了额间冒起的汗珠,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瞧这身姿、气质,心中已了然。
这世界不公平,她怎么到哪儿都摆脱不了做炮灰的命运!
夜晚的院子出奇的静谧,只有几声蟋蟀的鸣叫。三人各自都有不同的心眼儿,打着算盘谁也没想开口说话。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她揉了揉眉心,凑到这侄子面前。虽说清楚他的底细,但出于自我身份的保护,还是按逻辑问了句,“你这姑姑叫得顺嘴,你到底是何人啊?”
闻声,前来认亲的那人一瞧见方宁,顿然惊慌地后退了几步,不免握紧了手里的折扇,尽量不去与她对视。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随手地翻着包袱,眉头蹙得紧紧的。
刚刚在厨房的女流氓怎会成他姑姑,太炸裂了。要不这亲,还是不认了吧。
自己有这么严肃吗,给他吓成这样?
见他迟迟不作回应,方宁催促道:“你找什么呢,需要帮忙不?”
“不必劳烦。”
他轻声咂了砸嘴,出于品鉴天下美食的目的。只能认命般掏出封已经泛黄斑驳了得书信,递过去解释道:“晚辈李庭谦,我父亲在江南时被令尊相救,遂拜为义父。曾许诺困难时可寻宋老板,某一生处。”
最后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打下了一片美食江山,平安的幸福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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