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残阳如血，却没料到暮色将至时，墨云仿若汹涌的潮水从天边滚滚而来，须臾间便将那最后的余晖吞噬殆尽。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仿若要将这天地间的暑气与喧嚣一并冲刷殆尽。军训的场地瞬间被雨水淹没，积水迅速没过脚踝，无奈之下，只得提前结束。各班同学如潮水般被带回教室，由老师看着上晚自习。

教室内，灯光昏黄而黯淡，同学们都埋首于书本之间，唯有闫晓冬心不在焉，眼神不时飘向窗外那如注的雨幕。直至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他便如离弦之箭般匆匆朝着医务室奔去。

“已经十点多了……”闫晓冬微微低头，目光扫向腕间的手表，眉头轻蹙，神色中满是懊恼。他转身疾步走向食堂，此时的食堂空荡而寂静，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着残局。他迅速打好两份饭菜，而后抱紧饭盒，再次朝着医务室全力跑去。

踏入医务室，屋外的风雨依旧呼啸，屋内光线昏暗，一片死寂。窗户被狂风拍打得哐哐作响，仿佛是痛苦的呻吟。夏梧那单薄而瘦弱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宛如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闫晓冬的心猛地一紧，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疾步上前，将饭盒轻轻放下，抬手按亮了灯，“小梧……”

夏梧听到呼唤，缓缓抬起头，双眼红肿，眼眶中蓄满了泪水，那泪水晶莹剔透，却又似带着千钧的重量。闫晓冬的心情瞬间如坠深渊，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像个犯错后不知所措的孩子，呆立在原地，“对不起，小梧，我来晚了。”

夏梧将头别向一旁，双唇紧抿，一言不发。闫晓冬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缓缓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夏梧的脸颊，见他并未闪躲，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小梧，我给你带了吃的，你都饿了这么久了，吃点好不好？”

夏梧微微侧身，将头靠在闫晓冬的肩上，良久之后，才轻轻地颔了颔首，“晓冬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闫晓冬的身形猛地一僵，他双手捧起夏梧的脸，目光坚定而真挚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郑重地说道：“我永远都不会抛下小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夏梧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略显牵强的微笑，轻声说道：“晓冬哥，我饿了。”

闫晓冬连忙起身，将门口的饭盒拿过来，打开的瞬间，热气腾腾而起。夏梧看着饭盒里的饭菜，眉头微微皱起。闫晓冬见状，拿起筷子，仔细地将夏梧碗里的芹菜一一挑出，而后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憨厚的笑容，“这些我吃，你快吃吧。”

夏梧凝视着眼前的闫晓冬，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心情也莫名地明快起来，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日快了些许。闫晓冬始终默默关注着夏梧，见他胃口尚佳，这才放心地开始吃饭，三两下便将饭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随即将饭盒放置在一旁。

“小梧，头还疼吗？”闫晓冬满是担忧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夏梧的后脑勺。夏梧刚想摇头，可念头一转，又轻轻地点了点头，“疼……晓冬哥，疼得厉害……”

夏梧的声音低沉而微弱，仿若受伤小兽的低吟，他微微低头，额前稍长的刘海如同一道帘幕，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果不其然，闫晓冬瞬间神色紧张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夏梧揽入怀中，语气中满是自责与愧疚，“小梧，你身体本就不好，还坚持军训，你……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

夏梧轻轻拉过闫晓冬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中满是满足与眷恋，“晓冬哥，我没事的，真的。”

闫晓冬轻轻捏了捏夏梧的脸，而后转身蹲下，扭头看向夏梧，“上来吧，哥背你回宿舍休息，再晚些大爷该查房了。”

夏梧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有些羞涩地趴到闫晓冬的背上。此时，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无情地将两个少年淋了个透。雨滴顺着他们的发丝滑落，打湿了衣衫，也模糊了视线。待回到宿舍楼下，果不其然遭到了宿管大爷的一顿斥责：“你们这两个小子，上哪去疯玩了？瞧这淋得，像什么样子！”大爷转身走进值班室，片刻后，拿着两条毛巾和一串钥匙走了出来，他瞪了两人一眼，“拿着钥匙去二楼洗个热水澡，再回宿舍，要是明天让我看到你们俩发烧躺在宿舍，可别怪我不客气！”

闫晓冬赶忙道谢，而后背着夏梧朝着大爷的洗浴间走去（只因宿舍的多人淋浴间正在维修）。夏梧的目光好奇地在洗浴间里四处打量，洗浴间内灯光昏暗，水汽氤氲，墙壁上的瓷砖散发着潮湿的气息。闫晓冬顺着他的目光环顾一圈，笑着说道：“别看了，没有浴缸。高中的条件可比不上咱们那儿。”

“……嗯。”夏梧轻轻点头，眼神却不时偷偷地瞄向闫晓冬。

两人被雨水浇了个通透，闫晓冬身上的迷彩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那完美的肌肉线条在湿透的衣衫下若隐若现。夏梧不经意间瞥见，顿时心跳加速，眼神乱瞟又忍不住多看两眼，被闫晓冬察觉后，他慌乱地捂住眼睛，却留了条缝，透过指缝偷偷窥探闫晓冬的反应。

闫晓冬轻轻拉下夏梧的手，看着他那副可爱的模样，不禁笑道：“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