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明睁开眼,对上那双张扬慧黠的明眸,心不知怎么就漏跳了一拍。
一只手握上自己的小臂,在初秋的寒冷中带来一丝暖意:“能走吗?”
“没问题!”解开绳索的陈善明小幅度地抖了抖手脚,会意地冲着龚箭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刚走到门口,警报声锐起,手持武器的敌人向他们冲来。
迅速确定好突击路线,龚箭快速低语道:“这次我来掩护你!”
陈善明不字还没出口,就被龚箭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上次说过下不为例!”
一咬牙,陈善明只好点了点头,要想搭档下去,总得放这小子单干,自己再担心也没用。
用抢来的枪几下扫射,再配合默契地解决掉近身的几个对手,陈善明冲着之前侦查好的路线一挥手:“跑!”
接下来便是一场混乱,黑夜中谁也看不清谁,没有人敢贸然开枪,只知道跟着前面的黑影狂追,以拼尽身家性命的速度。
好不容易摆脱围追堵截的敌人,陈善明终于在快要跑断气的时候停了下来,在扶着树干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几乎让他全身血液都凝固的事实:
龚箭没有跟上来!
回去找他!
这个念头几乎立刻出现在脑海里,也似乎是唯一可以接受的选项,但同时,陈善明也清楚地知道,但凡他此刻有一丝理智尚存,就应该先去找到组织而不是把自己也送入虎口!
狠狠地一拳砸在粗壮的树干上,为什么自己会同意让他来掩护?自己平时那引以为傲的判断力是被狗吃了吗?
在裤子上蹭掉指关节的血迹,陈善明需要这点疼痛来避免自己被内疚吞没,他拔足狂奔起来,快没有时间了!
张衡看着被死死摁在地上的龚箭,目光森冷,这个自己一直以来看好的后辈还是背叛了他!他不明白,现在也不想明白!
挥挥手,手下会意地把龚箭从地上拽了起来——跪姿更方便交流,两条手臂被牢牢制住以确保绝无解脱的可能。
张衡走上前,微微弯腰,捏住龚箭的下颚让他的头抬了起来,右边脸颊因为被摁在地上而有些擦伤,还沾着一些土屑,可即便这样,也掩不住他眉目中的英气。
“陈善明知道了多少?”聪明如张衡,他不会无谓地发怒,气急败坏丝毫无助于改善如今的情形,他第一位考虑的是获得最直接有用的信息来解决眼前的困境,而不是降临所谓的惩罚。
可惜,龚箭不会让他如愿。
“杀了我。”龚箭直视着张衡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怕过死,在很多场合,比如那天陈善明带他和那个亡命之徒搏斗,比如亲眼看见战友死在自己面前,再比如刚刚被抓到的时候,可是现在,当死神之剑真正悬于自己头顶时,他反而不怕了,能够为这片共和国的土壤而死,是他作为一个战士命定的归宿与荣耀!
所以,杀了我,不是虚张声势的恫吓,而是铁骨铮铮的死誓!
“说!”张衡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可他等来的却还是一句沉稳而坚定的——杀了我。
“我原来以为对你这样的聪明人用不上这样的手段!”张衡猛地放开手,脸上的失望昭然若是。
“给我打!”积聚的怒气终于在一点炸开,被背叛的心痛几乎要将他的双眸点燃。
毫不留情的铁拳如雨点般砸在龚箭身上,这是一帮受过特殊训练的特种兵,他们和龚箭一样清楚地知道怎样在避开要害的同时给对方造成最大的痛楚,龚箭几乎难以控制地痛哼出声,在接受特训时,教官充其量也就拿电击棒接触了一下那几个疼痛点了事,可这样真刀真枪,痛彻心扉的体验已远远超过了龚箭之前所有的想象。
如果是陈善明在这里,他会怎么做?他会找机会反击吗?疼痛已经快要将自己所有的神经麻痹,龚箭实在不觉得自己还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他想活下来……如果可以,他还想向陈善明炫耀自己挨过了这顿毒打……可是……可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被痛感撕裂……不知是谁找来了一根藤条——龚箭现在无比痛恨特战队员那种擅长利用身边材料制作武器的能力。
看似柔软细长的鞭子抽到身上的感觉不亚于棍棒直接击打,但是作训服良好的材质还是多少缓冲了这种锐痛,可还没等龚箭来得及庆幸,那帮打红了眼的士兵就也意识到了这点,掏出锐利的军用匕首,把他的上衣划开,扯了下来!徒劳的挣扎,只换来更加毒辣的拳头。
“叛徒!”有个人在他耳边狠狠啐了一声,随即便是划破空气的一声脆响,龚箭裸露的左肩胛骨上就挨了第一下,还没等火辣的感觉蔓延开来,第二第三下就接踵而至,甚至故意去覆盖之前打过的痕迹,赤裸的背部很快就火烧火燎地一片,个别位置的痛感已经麻木。
龚箭攥紧拳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身体上的痛再严重也可以忍,可是心上的痛呢,曾经的战友竟会以这样一种残忍的方式倒戈相向,他真的真的不能理解!这还是那群曾一起训练,一起鼓励,一起嬉闹的人吗?不!他们已经被人性的恶魔吞灭!长久以来的压抑没有练就他们保家卫国的毅力与决心,只造就了他们如狼似虎,丧心病狂的发泄!
陈善明,你会不会回来救我?死在这群人手里太过屈辱!太过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