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午饭吃到一半,范天雷就被叫去了旅长办公室,十分钟后,陈善明和龚箭也被相继叫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嘴里的饭菜突然就没了滋味,什么事情如此紧急以至于饭都不让人吃好?
“副连长,怎么了?”一个小兵碰碰旁边的苗狼,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好吃你的饭!不该问的别问!”板起脸吼了一句,苗狼自己却放下了碗筷,一定是出大事了……
直到晚上看新闻联播,狼牙特战旅的官兵们才知道四川省又地震了,震中清北已成了一片废墟,救援行动正在马不停蹄地展开着,家园破碎,亲人离散的悲凄刺痛了每个人的神经。
在战友们对着电视机默哀的时候,陈善明和龚箭已经下了飞机,坐上了前往灾区的军车。
一路上龚箭都紧紧盯着窗外,随着目的地的接近,车速越来越慢,路边的景象也越来越惨不忍睹,万顷良田上横七竖八得倒着电线杆,昔日挺立象征着新农村建设的小楼房要么岌岌可危,要么已然倒塌成为一堆废墟,还不时经过几个在路边哀哀哭泣的灾民……
“别看了……”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人突然开口,叹息道。
龚箭重重地靠回椅背上,问道:“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如果现在停车,他们说不定还能帮忙多救几个人。
仿佛知悉龚箭的心思,陈善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帮助他们。”
龚箭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再做声,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再质疑那人的决定了呢?
“首长!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开车的士兵踩下刹车,递出自己的证件,大声报告道。
被颠得有些迷糊的龚箭眯起眼睛透过挡风玻璃向外看去,一座颇为壮观的废墟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出了迷蒙的轮廓,周围似乎还有军人把守。
又是一系列严苛的身份认证,龚箭恍然就想起了那个秘密监狱,时过境迁,自己成长了太多,可仔细想想,似乎每一次的成长都与那人有关……
“陈上尉,龚上尉。”一声招呼打断了龚箭的思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尉正向他们走来。
陈善明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招呼,随即便把目光投向那座废墟,直接问道:“就在那里?”
“对。”中尉做了个肯定的手势,“我们到达后就没有让人靠近过,维持了原貌。”
“维持原貌?!”陈善明一下子提高了声音,“那埋在底下的人呢?就没管他们?!”
“啊……”中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镇静下来,“报告!下面没有生命迹象!我们已用生命探测仪进行检测。维持原貌是上头的命令!”
陈善明没有再说话,径直向废墟走去,已然明白了什么的龚箭追上去,压低声音问道:“如果有呢?”
“幸好没有!”咬牙切齿的一句话让龚箭心凉了一半,有时候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的生命轻如蝼蚁,这是无奈而又残酷的现实。
接过士兵递来的工兵铲,陈善明朝着那个中尉点点头,中尉便挥手下令战士开始挖掘。
掂掂手里的铲子,龚箭侧头问道:“在找什么?”
两个人站得很近,铲子分别一左一右,另一只手只要稍微动动就能碰到对方,陈善明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站成这样的姿势,好像并肩多年的密友,又好像更为亲密的关系,没有丝毫违和感……
“这是一个军事研究所。”一边看着战士们挥铲,一边低声向龚箭解释,“里面有一份很重要的秘密文件,需要我们带回去。”
很重要的秘密文件?所以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所以地方部队不敢轻易挖掘?所以可以不顾那些人命?!
一股无名大火在龚箭心中升腾而起,几乎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然而右手却突然被人握住。
转过头,陈善明正看着自己,神色认真。
“这就是范教没告诉你具体任务的原因。”
龚箭愣了一下,就颇有些气恼地甩开了陈善明的手,面无表情地把脸转了回去。
明明是在安慰他啊,又戳到他什么点了?陈善明一脸愕然外加郁闷地也把头转了回去。
“陈上尉,差不多挖到了,你们……”中尉为难地停住了。
“我们明白。”陈善明拍拍中尉的肩膀,了然地招呼龚箭道,“小龚,我们干活。”
看着两个上尉一前一后钻进看起来并不十分稳当的空间中,中尉忍不住担心地喊了一声:“当心余震。”
“乌鸦嘴。”龚箭几乎立刻跟着嘟囔了一声。
憋着笑的陈善明紧接着挖了没两下就看到了保险箱的棱角。
“就是这个?”龚箭侧着身子挤了过来,也不顾裸露的钢筋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哎。”陈善明皱眉用手电扫过龚箭略有渗血的伤口,微微责备道,“怎么不小心点,回去打破伤风啊。”
“知道知道。”龚箭一边答应着,一边拿着手电在黑暗中乱扫了几圈,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在陈善明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惹得陈善明抬手遮住了眼睛。
等了一会儿,觉得光束仍旧停驻在自己脸上,陈善明就不淡定了,龚战友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还是在这种时候!
可还没等他出声抱怨,龚箭就开了口,语调平静却又像是在压抑什么:“陈善明,你脑袋右后方有只手。”
陈善明顿时毛了,往左边一避,就和龚箭挤在了一起,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拿起手电直直向右后方照去。
一直毫无生气的手耷拉在水泥块上,在强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惨白,手腕以上的部分还都埋在残砖碎瓦之中。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扣在脉搏上,陈善明摇了摇头:“没救了,凉了。”
龚箭无言地点点头,拿起铲子又把保险箱挖出来了一点,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这只手的主人一样被埋在废墟之下,几个小时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便成为冰冷的尸体,天道之无常,生命之脆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