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见沫曦?”
“哦?你没看见她吗?”
沈佳朝向吧台的另一端的尽头瞟了眼,“哝,她在那。”原本就像不尽如人意似,想用“在那”两个字代替,但她骨子里的教养没办法使她做出与她本就不符的行为亦或事情,哪怕沫曦这个于她而言,算不上亲人,也算不上朋友的陌生人。
“怎么了,找她有事?”
“唔…听说她又有小男友了?”
“又有?什么叫又有?她一直都有。”
沈佳不想将话说得那么明白,“有什么,你自己问她,她就在那,哪也去不了。”是,的确,沫曦在她面前,一个灵魂的正反两面,又怎么能去哪?
“你不会又将她关起来了吧?”宋之徽震惊地看着沈佳,瞳孔的颜色于吧台上放着的微醺的红酒杯下,摇晃地不似现实间人类该有的。
“我说了,你自己问她。”沈佳一贯的不想将话说到第二遍,但对于沫曦,她不。“她有些醉了,或者换句话说,她有些被以往的经历束缚住了…”
沈佳第一次在宋之徽面前,说起沫曦的过往,不是以前不说,而是在他,她不想使沫曦像被展览于柜台前的娃娃,让他随意观看。他是喜欢沫曦的啊,她也喜欢。所以,就算是说,也只三言两语带过,多数时候,展现出的则是强占,霸占,她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你和以前…”
“怎么了?”
“哦,不是,我是想说…你…变了…”
变了,怎么能不变呢?自从沫曦经历了那件事以后,她也跟着变了,变得更加坚定,变得更加柔顺。如果说,以前的她是只对沫曦温柔,那么,现在的她,除了沫曦以外,还对沫曦在意的人温柔,包括他。
“人都会变,我也是人。”不似起初的防备,渐渐地缓了一口气,“沫曦,我从没有关过她。”她在意宋之徽刚才说的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沫曦说的,但如果说关,也就那么一次,不过恰巧被你看到了而已,别的什么也没做。你走之后,我也就放她出来了。”
沈佳不想将心底的情绪全数表现在脸上,哪怕宋之徽说她变了的时候有一秒的不想就他的话说下去,因为她知道,她从没变过…
就跟三年前一样,她将沫曦关了起来,也就那么一次。
什么也不曾变过,什么也不能变…
她拖着长长的影子,在黄浦江的轮渡上,遗忘着过往。
那一年,她才21岁…
我站在荒沙中眺望千米外的楼房
披着一身破旧衣裳
牵着一头鬃马,漂泊远方
黎明将要升起的太阳光,灼热的
不知从何时起,感觉不到烈日目光
总有一天我会填满这漫天遍野,沙漠孤舟
一缕一丝一叶,残缺的故乡
小路上,蜻蜓点水的欢愉
铁路上,铺垫着的石头冰凉
我抱着一摞书,坐在栏杆上,坐在沙漠中
坐在去往天边的那道彩虹星光
岛屿的颜色是好看的吗?
你在那边,又在做什么呢?
是否写下泛黄的书页,做给将来
遗忘
——《遗忘》
“如果说遗忘,三年后的她又怎么可能遗忘?”她吃过早饭,翻看着一年前便记录好的日程表,倘若这日程不曾变过,那她就跟她笔下的沈佳一样,又或,她就是沈佳…
她给了沈佳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名字,有着一段再平凡不过的人生,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成为了沈佳…
黄浦江上的轮渡,人影晃动的恍惚,使沈佳隐约中记起了三年前。她抹去了月光下愈发冷的一滴泪,走下了吧台,“三年前,沫曦也才18岁,18岁的年纪下承载了太多数不清的。直到现在,仍生生的刻在她脑子里的过往。我们称之为过往,她称之为‘浑沌和理想’。也就是从那时起,才有了我,我不知从何时起成为了保护她,爱护她,甚说是替她承担过分的悲伤的人。许于她深深将一次又一次的伤痛掩埋时,仅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许于她怎么也哭不出声音,只能睁睁地盯着微弱的光,黑到似闪过一道白影的天顶时,许于她再次,又再次地于梦中亲手将至亲杀死时,许在她察觉不到我已经出现时,但,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有我了。”
沈佳再一次地掀开了那合上已久的帘子,望了望,里面躺着一个频临死亡的尸体,她想称之为尸体,她并没有死…
“你能了解她的一丝痛苦吗?”沈佳走到宋之徽跟前,脱下一只金褐色的镶了一颗珍珠的高跟鞋,于他身旁起舞。夜太寐,寐到沈佳有一瞬间变回到沫曦。可怎么能变回去呢?除非,再次重回到三年前,又三年前的那半年的虚妄中。她没办法,三年太长了,像一年,一年数着河畔的狗尾巴草,等待着来年春上,阳光正好照射在河畔边灰黄色的石头子上,映得狗尾巴草有些许的暖阳,再随风一吹,散入远,再远的远方,她想遗忘…
“你不能…”
你不能,她写到这里,终是没把沈佳的话再接下去,转而问向她自己,“你可以吗?”她没有回答,她停下笔,撕开了一小罐酸奶,前几天回家,母亲去楼下便利店买的,让她回自己家时,带上。她喝了一小口,点开了手机,那头是母亲发来的一张大鸟飞于河上空的蓝天时的照片,她看了两眼,“那只大鸟又会飞向何方?”
她始终没有给沈佳一个结局,似她写的无数个人物般,清冷、寂寥,而又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