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沐在那阴暗潮湿的禁闭室中苦熬了多日,终得解脱。她拖着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踏出房门,阳光倾洒而下,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底凝结的阴霾。自嫡姐出嫁后,这苏府便似成了冰窖,二夫人的刁难如影随形,下人们也都见风使舵,平日里的绊子一个接着一个,让她连个安稳立足之地都寻不到。
她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小院,还未及缓过神来,便听到嫡姐身边的丫鬟在远处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你听闻了吗?皇上已然下旨,要给太子萧逸臣和丞相家嫡女施梦然赐婚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往后施小姐便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妃咯。”
这消息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向苏雨沐,她身形猛地一晃,险些瘫倒在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那心心念念的逸臣哥哥啊,曾在花园中与她偶然邂逅,彼时,春花烂漫,他唇角噙着温柔浅笑,眼眸中满是宠溺,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护她一生周全。可如今,他竟要娶旁人作妻?往昔的甜蜜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春日里,他们一同漫步花海,他轻轻为她拂去肩头的落花;中秋佳节,他差人偷偷送来她最爱的芙蓉酥,那细腻的关怀与情谊,仿若还在昨日,此刻却都已破碎成泡影。
苏雨沐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一头栽倒在床上,泪水瞬间决堤,肆意流淌,将绣着并蒂莲的锦枕浸湿大片。她把脸深埋进被褥,满心悲戚,只想将自己与这残忍的世界就此隔绝,酸涩与痛苦如藤蔓般缠紧她的心,让她几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丫鬟兰芷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紧贴在脸颊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姑娘,不好了!我方才路过二夫人房里,听得真真的,二夫人正和老爷商量,要把您许配给四皇子呢!那四皇子自小就暴虐成性,是贵妃娘娘的儿子,算起来还是您的表哥,您要是真嫁过去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定是要吃尽苦头的。”
苏雨沐听闻此言,只觉心口仿若被重锤猛击,刹那间心如死灰,周身仿若置身冰窖,寒意彻骨。那四皇子萧景煜在宫中的恶名谁人不知?他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心,对下人们便是拳脚相加,朝堂之上更是屡屡做出乖张行径,引得大臣们纷纷侧目、暗自摇头。苏雨沐只要一想到日后要与这般人物共度余生,顿感前路一片漆黑,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与此同时,太子府内,萧逸辰听闻赐婚的消息,亦是心乱如麻。他手中紧握着一卷书简,却全然没了研读的心思,书页在他无意识的揉搓下,已然褶皱不堪。一想到苏雨沐得知这消息后该是如何伤心欲绝,他的心便仿若被千万根细密的针狠狠刺入。
“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萧逸辰猛地站起身,脚步匆匆地朝着苏府赶去,一路上,苏雨沐那盈盈泪光的双眸和委屈柔弱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然而,待行至苏府门口,萧逸辰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猛地顿住了脚步。他仰头望着那朱漆大门,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如今他身为太子,婚姻大事又岂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与丞相家联姻是稳固朝堂局势的关键一步,他根本无力反抗。况且,自己若贸然前去探望苏雨沐,万一被有心人察觉,定会给她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会危及她的性命。
苏雨沐在房中,哭得肝肠寸断,直至力竭,昏昏沉沉间,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与萧逸臣相处的过往。每一幕回忆都仿若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割扯着她的心。
“逸臣哥哥,你为何负我……”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凄凉,飘散在寂静的房间里,仿若一片凋零的秋叶,孤寂落寞。
兰芷守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如此模样,心疼得眼眶泛红,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能默默递上一方手帕,轻声劝道:“姑娘,您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啊。”苏雨沐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无法自拔。
再说萧逸辰,在苏府门外徘徊良久,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黯然离去。他深知,自此刻起,他与苏雨沐之间便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皇权、家族与责任铸就的高墙。回到太子府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满架的书简发呆,往昔与苏雨沐吟诗作对、畅谈古今的画面不断浮现,令他心痛难耐。
苏府内,二夫人得了老爷的默许,愈发积极地筹备起苏雨沐嫁入四皇子府的事宜。她一边差人精心挑选绫罗绸缎赶制嫁衣,一边吩咐管家准备丰厚的嫁妆,那嘴角噙着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仿若终于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得意劲儿。下人们虽私下里对苏雨沐抱有同情,可也不敢多言,只得默默做事。
苏雨沐得知二夫人的动作后,心底那股子倔强陡然升起,她强打起精神,对兰芷说道:“兰芷,我绝不能就这么认命,我定要想法子摆脱这困境。”兰芷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姑娘放心,奴婢誓死追随您。”
于是,苏雨沐开始暗中留意苏府的出入动静,寻找机会外出求救。她突然想起之前萧逸辰和她说过的话,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太子府找他。虽说自古尊卑有序,长幼有别,且那被赐婚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施梦然,可眼下这情势,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毕竟,不嫁给四皇子才是她唯一的活路。
萧逸辰在太子府也并未闲着。他暗中联络自己的心腹大臣,试图从朝堂规矩与皇室颜面的角度,寻出取消赐婚圣旨的法子,可屡屡碰壁。皇上乃九五至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诺言一诺千金,他区区一个太子,又怎敢轻易撼动?稍有不慎,这太子之位怕是都要不保。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玄风匆匆入内禀报:“殿下,苏小姐在门口。”萧逸辰顿时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起身,疾声道:“快,快带她进来。”
苏雨沐和萧逸辰这两个有情人一见面,仿若失散多年的鸳鸯重逢,瞬间紧紧相拥在一起。苏雨沐泪如雨下,哽咽着说道:“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二夫人正撺掇父亲,要把我许配给四皇子,我实在不想嫁与他啊。”萧逸辰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轻声安慰:“没事,我定会想法子,实在不行,你就当我身边的贴身丫鬟,只是……要委屈你了。”苏雨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目光决绝:“哪怕在你身边做个无名妾室,也好过嫁给四皇子当正妃,我愿意待在你身边,从今往后,京城再无苏家庶女苏雨沐,有的只是太子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
萧逸辰听着她这番决绝的话语,心中更是酸涩万分,他抬手轻抚着苏雨沐的发丝,暗暗发誓定要护她周全。可当下这局势,却如同一团乱麻,让他无从下手。苏雨沐在太子府暂避风头,每日帮着丫鬟们做些杂事,虽身份落差巨大,但只要能陪在萧逸辰身边,她便觉安心。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二夫人发现苏雨沐失踪后,顿时大发雷霆,带人在苏府翻了个底朝天,可却摸不清苏雨沐平日里的人脉。思来想去,她突然眼睛一亮,想到苏雨沐会不会去了丞相府投奔苏沐涵。
于是,二夫人急忙叫上苏沐涵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尚书大人的正妻,两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丞相府。到了丞相府,径直来到苏沐涵的住处。二夫人上来便质问道:“大小姐不知道你把二小姐藏在哪里了,快让他出来”苏沐涵见自己的亲生母亲来了,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请母亲明鉴,雨沐并未前来丞相府,女儿可以作证。再说了,就算雨沐来了,父亲和公公知晓后,又怎会瞒住我们呢?”
二夫人却仍不死心,眼珠子一转,狡辩道:“万一你们合起伙来包庇苏雨沐呢?哦,我知道了,不会苏雨沐的情夫就在你们丞相府吧?”
苏沐涵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她立刻端起嫡女的威严,沉声道:“二夫人,你不过是个妾室,我母亲还在此处,何时轮到你来放肆?我说没藏就是没藏,你莫要无理取闹,难不成还想翻遍丞相府不成?”
尚书夫人本就对二夫人的行径不满,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怒斥道:“二夫人,这些年我未曾过多过问后宅之事,你倒好,愈发无法无天了。你无所出,老爷念及旧情留你在府上,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敢诬陷到我女儿头上。沐涵是什么样的女子,我这个亲生母亲最清楚。还有,雨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把‘情夫’这等腌臜字眼挂在嘴边,这可是丞相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若是传出去,我们苏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说罢,丞相夫人看向二夫人,语气强硬:“行了,这件事就此打住,莫要再追究了。”
二夫人却仍心有不甘,还想再争辩:“那咱们苏府不能平白无故丢了一个姑娘吧,这传出去,咱们苏府的脸面何在?”
尚书夫人此刻立马端起正宫的威严,冷声道:“怎么,我还没死呢!我是正妻,苏府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妾室指手画脚?派人偷偷去找,找不到就说她死了,往后我们苏府也不会再认这样的姑娘。”
经此一闹,二夫人这才彻底消停了。
可旁人不知苏雨沐身在何处,苏沐涵这个做嫡姐的却心里门儿清,第二日,她借着商讨婚礼事宜之名,前往太子府。太子府内,萧逸辰知晓苏沐涵来了,便猜到她此番前来定是为了见妹妹。于是,他带着苏雨沐一同来到大堂。
苏雨沐见到姐姐,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夺眶而出:“嫡姐……”
苏沐涵看着妹妹这般憔悴模样,平日里的温婉慈祥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心疼与焦急:“你知不知道,二夫人为了对付你,都要把丞相府给翻个底朝天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雨沐委屈至极,泪水簌簌而落:“姐姐,二夫人撺掇父亲要把我嫁给四皇子,我若不跑,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沐涵听得这话,眼眶也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雨沐,姐姐不在你身边,让你受苦了。”
姐妹俩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哭了好一会儿,苏雨沐抬手抹了把眼泪,对苏沐涵说道:“嫡姐,走,我带你去看看太子殿下给我安排的住所。”
两人携手来到苏雨沐的院子,苏沐涵环顾四周,见妹妹暂时安置妥当,这才敛了神色,轻声叮嘱:“这些天你就在太子府待着吧,他们应该想不到你会来这儿,也不敢贸然来查。你且安心住着,若是被二夫人他们找到,怕是要被家法伺候了,甚至会被硬塞进花轿里。”
此后苏雨沐便在太子府住下了,因为他除了太子府这一个庇护所外,也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