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具体情况臣妹已经在折子里写明。至于究竟是他贪功冒进还拒不认错,还是臣妹偏听偏信苛待忠臣,请皇兄定夺。”朱蕴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心里清楚,虽然皇帝不是一个好兄长、好父亲,但他一定是个合格的帝王。
宋宜春做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皇帝是一定会追究的,至于何时追究、怎么追究,就不归朱蕴管了。
听完这一番话,皇帝陷入沉思,汪渊从御案上取来一份奏折,正是前段时间朱蕴递进宫的。
其实这个奏章皇帝已经翻阅过数遍,又结合英国公府内探子传来的消息,他绝对相信朱蕴所说都是实情。
只是眼下定国公那边靖海大业刚成,宋宜春又是宋墨的父亲,此刻处置他恐让功臣寒心。
“荣德,皇兄是绝对相信你的,但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做决定前往往要考虑许多,并非向军中那样简单。”
皇帝对现在的朱蕴有愧疚,所以才会语重心长的解释。
当年他遵父皇遗命,给朱蕴和现在的钦国公赐婚。二人成婚后朱蕴遭遇的种种他心里都清楚,却没有给朱蕴做主,只是在她受到伤害时对钦国公小惩大戒。
直到朱蕴一纸和离书甩给钦国公后离京,他都没有让钦国公给朱蕴、给天家做出解释。甚至几年前钦国公跪在他面前求赐婚,他也是大手一挥欣然同意。
现在想来,的确是他做的不好,才让朱蕴变成现在这副有错必罚的样子。
但他是皇帝啊,皇帝怎么会有错?他不是包庇宋宜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先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吧。”
看皇帝动筷子吃饭,朱蕴就知道是内阁或是皇帝自己想出了两全之法,刚才说的那些废话,都是为了铺垫。
朱蕴还等着听有什么好办法,结果等了半晌都不见帝后说话,她不悦的推开布菜的小太监,自己盛了勺汤喝。
“臣妹这一早上光喝茶就喝饱了,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呢。”朱蕴阴阳怪气的话脱口而出,一点都不怕皇帝怪罪。
倒是皇后面色不善,放下筷子,她的话里带着些许薄愠,“陛下怕你就久等,下了朝就过来了,荣德,你这话的意思的怪陛下让你等着了?”
“皇后此言是要陷臣于不忠不孝之地啊。”朱蕴直接跪到皇帝面前,似乎是受了极大的诬陷而急于自辩,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塌了下去。
“皇兄方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妹深以为然,英国公之事的确是臣妹想的浅了。
而臣妹等候皇兄良久,实则是皇兄因我处事不当受累,与诸位臣公在朝堂上商议此事。
此乃臣妹知错,故而心中忧虑,食不知味,却并非向皇后所说,还请皇兄明鉴。”
朱蕴说完深深叩拜在地,久久不曾起身。
皇后没想到朱蕴的长着一张翘嘴,看皇上的样子明显是信了,她若是不及时阻止,这罪名就扣在她身上了。
于是,皇后倏的一下站起,伸手指着朱蕴,“荣德你这是诡辩!陛下何等人物,岂会受你蒙骗?
陛下,荣德长公主先是苛待忠臣,又出言不逊,顶撞帝后,陛下万不可轻纵啊。”
朱蕴直起身子,转头看向皇后,此刻的皇后面上的慈爱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刻薄。
她眼珠一转,恶毒的想法出现在朱蕴的脑海里。想挖坑让我跳,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皇后连下三道手谕召我入宫,我本以为是端午将至,让我回京小聚。可谁曾想我回京第一日,前朝参我苛待忠臣,皇后又扣我一顶顶撞帝后的帽子。
现在想想,这一切似乎都够巧的。荣德远离京城多年,一心只想做目盲耳沉的普通妇人,如今竟遭人算计,荣德着实惶恐至极。”
朱蕴起初只是觉得凑巧,但她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回京,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消息怎么会传的这么快。要说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她是肯定不信的。
但她手中并没有实在的证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皇后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她自然也是要泼回去的。
若能引起帝王的猜忌,从而下令彻查,就当她是替皇帝分忧,清除前朝后宫相勾结的蠹虫。
可这一番话却让某些人慌了神。
皇后没想到一个久居封地的公主居然对朝局十分敏感,竟能将把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结合在一起,着实让她心惊。
但此刻它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她多年的谋划终将功亏一篑。早知道就不在朱蕴面前摆皇后架子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还在这儿呢你就敢……”
“够了!都闭嘴!”被吵的心烦意乱的皇帝猛的一拍桌子,竟将筷子都震掉在地上,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生气。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见状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贵人迁怒丢了性命。
“这是朕的乾清宫。你们一个皇后,一个长公主,在这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朕看,今天这饭也没有再吃下去的必要了。”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即使贵为皇后,此刻也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尽可能的在皇帝面前展现出她贤德的一面。
“皇上,你消消气,千万保重龙体。臣妾不说就是了。”
对于皇后做小伏低的样子,朱蕴嗤之以鼻。她即使装的再贤良恭谨,他日史书工笔也不会记载她是皇帝的原配嫡妻。
但碍于皇帝着实气的不轻,朱蕴也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皇帝在皇后和汪渊的劝解下气消了不少。
他抬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朱蕴,终究还是软下了声音。“荣德啊,英国公那你去一趟。正好砚堂也回来了,你代朕去,去慰问功臣。
你走一趟,就能熄了朝堂上那些声音。去吧!”
这就是解决办法?宋宜春真是胆小,求了半天,就只敢求这样一个结果。
不过他还能在朝堂上作妖,是没用陆景给的药,还是那药没起作用?
想到这朱蕴扭头看了一眼陆景,很快她就感受到皇帝带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稍微正色,“臣妹遵旨。这就告退,去英国公府。”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在汪渊的搀扶下回寝宫休息了。路过朱蕴的时候还拍拍她的肩膀。
倒是皇后,目送皇帝离开后,她到朱蕴身边将她扶起来,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放下狠话。“你很聪明,但小心过慧易折。”
朱蕴毫不示弱,看向皇后的眼睛硬刚回去,“皇后谬赞了,臣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折到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