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亡息

“最近刚被征收了50周路费的朋友们还好吗？感谢大家继续锁定环城35.5马力电台，我是每天早上在这里陪着你们的小黑……”

轮班结束的无逋走在外环的街道上，执政厅近日颁布了必需品付费制度，之前免费供应给工人们的食物现在需要付费了。

他记得妮艾尔喜欢在面包上抹奶油，但由于一些经济上的问题只能省下了这方面的消费。

无逋想去买点奶油，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准备给她买一个奶油蛋糕。

对于旧时代的人来说，这样的求婚准备怎么都显得磕碜，不是吗？

但环城不会为了给公民提提供奢侈品而浪费宝贵的探索队资源。

虽然有意去找糕点铺子，但无逋还是下意识走到了之前环城派发食品的食堂。广阔的大堂被灯光照亮，他之前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警备队的妮艾尔……

所幸拨给食品经营的街道离这里不算远，无逋在橱窗前站定，选定要买的蛋糕样式才进去。

进到店内，无逋刚要开口就听到了警报声。

街道顶端上的通风扇掉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摔到了地上的大块头。长的就像章鱼和蜥蜴的杂交产物。

广播中的女声仍然在讲着幽默而俏皮的笑话，她和执政厅的议员嘉宾仍在就近期的改革与政治风向进行讨论，但血腥的袭击就发生在无逋的眼前。

“先生，离橱窗远一点吧，看着就危险……”店员拉了无逋一下，无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之前在动力舱工作时的工程师制服。

坏了，我一会儿还要求婚呢！很难想象无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在这个时候思考仪容问题的。

也许是终于从晕眩中缓了过来，那怪物逐渐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无逋甚至没从那堆奇怪的附肢中找到它的眼睛在哪……

但是它似乎还是“看”到了周围的猎物。这个时候是饭点，食品街区的人很多，一些刚刚下课的学生都混在这里。

无逋右臂上的义体还搭载着等离子切割机，之前工程用的工具也还在身上。

这本不是我的工作，不是吗？但是我老婆是干这个的……嗯，未来的老婆怎么不是老婆呢？

等到无逋从糕点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怪物也盯上了街道上的人群。

在它冲向人群之前，蓝色的静滞模块被打进了它的身体，无逋操控切割机肢解掉了它用于移动的附肢。这一切都显得那样寻常，仿佛一切本就如此。

无逋还想着回店里买蛋糕，但他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喊：“他好像是无逋！”人群中有不少人开始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他。

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而且大家的目光……好奇怪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无逋低下头打量着自己，标准的工程师RIG套装，虽然看起来有些磨损但仍然称得上体面，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直到环城警备队终于从通风管道中追了出来，有一个还摔在了怪物身上沾了一身的血。

“呃……无逋？妮艾尔今天还好吗？”警备队队长一边指挥手下将怪物就地焚烧，一边和无逋搭腔道。

已经有人去维持秩序，但这里毕竟是食品街，这种恶性事件已经足以让警备厅发文致歉了。

无逋有些奇怪，妮艾尔不是在警备队待着吗，她的队长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看着无逋诧异的表情，队长阿尔伯特心下了然，他又说：“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向丫头求婚来着？”

“你怎么知道？”

无逋从阿尔伯特脸上看出来为难，还以为是他答应了谁不能供出自己来，于是打趣道：“不能说？让我猜猜，肯定是陈晖那小子，对吧？这事儿我只对他讲过。”

“……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什么？”

第37环边缘公墓，无逋站她的墓碑前，阿尔伯特正陪着他。

“丫头两天前就死了，我也是在巡逻的时候才发现那家医院出了问题。五十环之外的地块在过防备方面结构就远不及五十环之内……”

“她……死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呢？你在骗我！这玩笑怎么说也太过分了！我们明明说好……”

阿尔伯特知道，无逋什么都记得，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现在他仍然每天都去工程部报到，这就已经说明了他的理性与坚强。

妮艾尔，女，服务于环城警备厅攻坚队。

她少年时经历过人生凄苦，却在服役时让人生盛放如花。——环城警备厅

阿尔伯特接了个厅里的电话就匆匆离开了，大概是有了新的任务，只留下无逋一个人在墓碑前痛苦。

最近两天他都一直在循环他准备求婚的那一天，他还记得妮艾尔告诉他她要去和过去做个了断。

这是哪门子了断？

“工程师无逋，这里是环城执政厅，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整时光。请在15分钟内到达37环F7区的tp-15号穿梭机，执政官要派发一个紧急工程项目。”

公墓的广播设施打破了公墓一惯的静谧。

环城是一个核载人口57万人的陆行舰，正常情况下执政官不会关心一个工程师的去向，也不会刻意选择项目负责人。

无逋摇了摇头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恢复清醒，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都得立刻前往工位。

穿梭机，类似旧时代地铁的特殊交通工具，但只有五十环以内的移动会用到穿梭机，要去五十环之外得转乘有轨电车。

无逋来到指定穿梭机等待下一步指示，RIG头盔中传来通讯，无逋看了腕载电脑，是执政厅的线路。

“工程师无逋，对吧？”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但从电脑中传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怪异的机械感。亚当，是执政官亚当亲自打来的。

穿梭机似乎正在启动。

“是我，您这是做什么？”无逋对这个以独裁和理性政策著称的执政官没有任何好感，他甚至曾将类似电车难题议案扔到公共网络上进行全民表决，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作出危害最小但不道德的决议。

“你似乎很讨厌我？没关系，讨厌可以直接说，你知道的，我不在乎。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怎么看待必需品付费法案？”

亚当也会亲自调查民意？不可能，应该只是心血来潮想逗逗自己而已。

“可耻，这会加重一些劳动力稀少的家庭的生活压力。逻辑上这有助促进生产力增长，但是环城根本不缺少那些必须品！”

无逋不是不想给亚当面子，但是刚刚接受爱人的离去的他现在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

但谁又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