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发现,如果你睡的时间足够长,醒来的那一瞬间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新鲜感?
对于现在躺在雪白病床上的我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越发真实。尽管躯体完全无法动弹,但魂魄似乎早已脱离那张粗糙铁质器具的束缚,正观察着房间的陈设。四面白墙,白色地砖,煞白的病床,整个密闭空间的中心点上有着一束未知的混沌光源,看不清其中是什么,但却不断地刺激着残存的视网膜,就像是晴天雪地上反射出的光,无公害的表象下潜藏着致命的攻击力。
也许那玩意儿正是让我昏睡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正这么琢磨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完全没有任何时间的参照物。墙上没有时钟,手边也没有时间显示设备,甚至连现在是什么年份都毫无头绪,但我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整个房间里似乎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能让人盲目的安定下来。
未知的事物和不确定性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激发出了我为人中少见的沉稳冷静的一面。这样的想法倒是破天荒头一回。记忆恍惚间断片了一刹那,那白色的光晕里闪现出了几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正窃窃私语说着些什么。我想凑近一些去听,耳畔却充斥着模糊的杂音,依稀只能判别出一些情绪的波动,对话的内容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这交流的语气却像是一群人凑一起八卦闲谈,不时的有骚动,也有一些活跃气氛的轻笑,我听得正专注,突如其来的一段闷声轻语却瞬间让我寒毛直立,不为别的,只觉得这语气和场景格外似曾相识。
根本都不需要听到谈话的内容,只是这一刹那间的语气变化就已足够。我知道,因为我曾经也是那个被议论的对象,所谓的局外人。这是他们不愿接纳外人的标志,也是他们内化认同的具象表达。在没有兵戎相见的时代,仅是形成集合的瞬间力量,便足以让他者自惭形秽直至自我消亡。那无法听清的私语像是一层阴霾,不断的挤压着我内心最后一点对于生存的渴望,直至最后一丝善意彻底被掩埋,自我躯体彻底被自卑,自负与不甘填平,再无生还的可能。
也许自我本身就是个矛盾冲突的集合体,向来只会对内向施压,却从不外露。就像是无故被关在这个密闭空间的我一样,虽然冷静,实际上却又会极易被这种风吹草动影响。将命悬一线的无助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完美消化为一种由内而外对于刺激与不理智的精神追求,仿佛生来就是我所存在的意义的某一部分。我只知道自己一心想要逃离那个看起来就会给我惹一堆麻烦事儿的集合体,另一方面却又无时无刻无法停下自己那想要去尝试触碰的心。
早已忘却了自己的躯体仍被禁锢在冰冷的病床上,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到头来,只剩下了蠢蠢二字,仿佛已预示了一切,只是那时的我,早就把这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这么说着,我万分纠结之下,义无反顾的走向了那束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