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朝前溜去。
这日蓝启仁站在一面镂空雕花窗前,这是蓝氏立家先祖蓝安的生平四景。“伽蓝”、“习乐”、“道侣”、“归寂”。蓝启仁干巴巴的念着年表……
魏无羡笑道:【原来蓝家的先祖是和尚,怪不得。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可他家先祖这样一个人物,怎么生得出这么不解风情的后人?】小眼神睨向蓝忘机:说的就是你,一点情趣都不懂,看看你老祖宗。
陈煜噗嗤一笑,余光瞥见江晚吟沉着一张脸,正盯着他这边。
这小一个月来,蓝忘机不可能时时都和陈煜待在一处。江晚吟寻到机会与陈煜对上过几次,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
今日蓝忘机有事,让陈煜一人先去兰室。江晚吟扯住陈煜,将人拉倒角落。压低声音,“魏无羡你能不能别搞事,惹恼姑苏蓝氏,你负的起责吗?”最后还不是要云梦江氏,要他爹来摆平吗?
“你有什么事?”陈煜碍着魏无羡,耐着性子问。
江晚吟道,“什么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整日里和蓝忘机进进出出,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来说去的都是魏无羡要搞事。
陈煜实在不想和江晚吟继续扯,直接道,“我和蓝忘机关系好,不行啊。”
江晚吟嗤笑,“和蓝忘机关系好?你别逗了,他那么讨厌你,你看不出来啊。你干的那些事你都忘了。”
陈煜道,“这是我和蓝忘机的事,和你无关。”蓝忘机讨不讨厌魏无羡,谁说都不算。
“和我无关?”江晚吟再次嗤笑,“魏无羡,你是云梦江氏大弟子,你干什么都绕不开云梦江氏,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陈煜静静看着江晚吟,沉声道,“我知道。”
江晚吟低声呵斥,“知道,就给我安生点。”
陈煜默了一会,“江晚吟你知道江叔叔为什么要让我,和你一起来云深听学。”
江晚吟眯起眼,满目戒备,“你想干什么?”
陈煜摇头,“没什么。”
魏无羡问,【你什么意思?】
陈煜瞥见蓝忘机,“蓝忘机到了,我先过去了。”
魏无羡又问一遍,【刚刚你是什么意思?】
陈煜道,【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傻的可爱。】自然是和各世家的少主精英相交相识。
这些世家子从一出生起,一场场宴会聚会就会安排起来。这不是什么聚会,而是一道道交错的关系网。
姑苏听学也是一样。你认为的玩伴不是玩伴,同窗也不是同窗,是一条条向上的阶梯。
也不知怎么的,陈煜从江晚吟眼神里愣看出一股愤怒和委屈。就好像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被一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妖艳贱货抢走了。
【嘿!有那味儿了,有那味儿了。】陈煜忽然兴奋,【江晚吟: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蓝忘机:听学时的同窗天降。】
魏无羡无语,【你再胡咧咧。】
蓝忘机扭头看过来。
陈煜目光不停地扫过蓝忘机和江晚吟,摇头晃脑,【都说竹马抵不过天降。为什么会是天降后来者居上呢?因为天降又争又抢。】
魏无羡脸皮涨红,【你再胡说!!】
陈煜挑起眉,【我胡说吗?一个满嘴污言秽语,一个高贵典雅,傻子都知道选谁。】欣赏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蓝忘机身上,【‘雪白一捧’肯定是首选。】
学子们三三两两聚在议论纷纷,众人也是料想不到,以古板闻名的蓝家会有这样的先祖,纷纷讨论起来。讨论讨论着,中心便歪到了“道侣”上,开始交流他们心中理想的仙侣,品评如今闻名的各家仙子们。这时,有人问道:“子轩兄,你看哪位仙子最优?”
江澄一听,阴沉的目光望向兰室前排一名少年。
陈煜也看过去。
这少年眉目高傲俊美,额间一点丹砂,衣领和袖口腰带都绣着金星雪浪白牡丹,正是兰陵金氏送来姑苏教养的小公子金子轩。
另一人道:“这个你就别问子轩兄了,他已有未婚妻,肯定答是未婚妻啦。”
听到“未婚妻”三字,金子轩嘴角似乎撇了撇,露出一点不愉快的神色。最先发问的那名子弟不懂察言观色,还在乐呵呵地追问:“果真?那是哪家的仙子?必然是惊才绝艳的吧!”
金子轩挑了挑眉,道:“不必再提。”
陈煜蹙眉,忽道,“走!”
魏无羡骂骂咧咧,不想离开,【走什么走,金子轩侮辱我师姐,你没看到吗?】
江晚吟面色极不好看,瞥见魏无羡转身,“魏无羡你去哪儿?”
陈煜回身,“下学了。”
江晚吟眸光骤冷,声音带着愤怒,“你没听到吗?不说点什么?”
“听到什么?”陈煜看看金子轩,再看看江晚吟,“你们一个是江姑娘亲弟,一个是江姑娘未婚夫。需要我一介外男说什么?说出来毁人清誉吗?”
魏无羡瞬间哑声。
旁人窃窃私语,三言两语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那几句,无意间捅了一个大蜂窝。金子轩的未婚妻,正是云梦江氏的江厌离。
江厌离是江枫眠长女,江澄的亲姊。性情不争,无亮眼之颜色;言语平稳,无可咀之余味。中人以上之姿,天赋亦不惊世。在各家仙子群芳争妍之中,难免有些黯然失色。而她的未婚夫金子轩则与之恰恰相反。他乃金光善正室独子,相貌骄人天资夺目,若是论江厌离自身的条件,照常理而言,确实与之不相匹配。她甚至连与其他世家仙子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江厌离之所以能与金子轩订下婚约,是因为母亲出自眉山虞氏,而眉山虞氏和金子轩母亲的家族是友族,两位夫人打小一块儿长大,关系要好。
金氏家风矜傲,这一点金子轩继承了十成十,眼界甚高,早就对这门婚约不满了。不光不满意人选,他更不满意的是母亲擅自给他决定婚事。
陈煜看向金子轩,“金少主要是真不满意这桩婚事,就同金宗主和金夫人说清楚你的意愿,备好诚意,做足礼节,去往云梦江氏堂堂正正退亲。而不是站在这里肆意发泄不满,毁人女子声誉。”
江澄霍然站起,“魏无羡你闭嘴!”
陈煜冷嗤,对着金子轩继续道,“这个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一点点声誉上的污点都会让她们万劫不复。即使你不喜欢,也请不要去随意伤害。”
金子轩面露难堪,双唇蠕动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说完陈煜再次转身往外走。
江晚吟目光冷凝,看着魏无羡的背影,眼中闪着狐疑。魏无羡怎么这么冷静,他比自己还要看不惯金子轩。敢让阿姐受委屈,必会暴跳如雷。
魏无羡变了,变得不像他。
【金子轩这花孔雀就是欠揍,辱我师姐,要我是早一拳打上去了。】魏无羡还在不依不饶。
陈煜气笑了,【打上去?云梦江氏家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尚侠义之风,把你教傻了是吧。你知道这一拳打上去会是什么后果?轻则金江联姻破裂,重则两家翻脸。这些你都有想过吗?】无论是哪种后果,你魏无羡担得起吗?
魏无羡闭了嘴。
蓝忘机跟在陈煜身后,一言不发。
这拳若是打下去,金江联姻必会破裂。只要有一点风声传出,这江姑娘的名声……魏婴还会落一个……
此刻蓝忘机有些庆幸,幸亏是陈煜掌控身体。
陈煜头疼,这江枫眠是怎么教养孩子的。江晚吟和魏无羡遇事极其冲动,不顾后果。【好好想想什么是‘明不知不可为而为之’,什么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蓝忘机低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重在‘为’而不在‘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知’与‘为’同等重要。
遇事要先学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