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姝,怎的还跟鸢妹妹讲这些呢?”阿棠嗔怪地用手绢轻拍了拍绿姝,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你,“都是些陈年往事了,鸢妹妹莫见怪,绿姝她呀,只是在朝大家玩笑呢!”
你只是浅浅一笑,向她们陈述着自己的身份,只是瞒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没关系的,姐姐们都很好,我以前在奴隶营待着,倒是比不得姐姐们。 ”
至于你是谁,你本无名。阿鸢,也不过是你曾在奴隶营外的酒楼里听到讲书人说过鸢,是自由的象征,展翅翱翔,无不自在。
无父无母,生而为奴,可你不甘平庸,只愿,成鸢而翔,看天地之大。
“怎么会呢?人人都有活着的机会,我们为奴为妓,也不过是为了生存,我们靠着自己的本事活着,即便世人谩骂、轻蔑、不屑,那又如何,我们依旧会活着。”
阿棠伸手将你拉至身侧,抚摸着你浓密柔软的长发,给你说着自己的人生观。你有些许触动,垂眸思索着,却被老鸨儿的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
“妩娘!出来接客啦!”
你不满地皱了皱眉,阿妩姐姐,去接客么?怪不得她说让我不用担心,接客的并非是我,原来,是她啊!可是,她的身子,还未好全吧,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老鸨儿难道看不到吗?啊…她自然看得到,但那又如何,阿妩的相貌当属现在的承欢楼魁首了,也是当之无愧的花魁,有钱赚,哪里管人的死活呢?
你伸出手扯了扯阿妩姐姐的衣袖,她转过头来却见你摇头抗拒着,心下一暖,但仍狠下心来出了门。
“阿妩姐姐!”
你朝她呼喊一声,却没等到她的回头。而你不知,这一夜之后,世间便没有阿妩了。当你知道后,也已经晚了,很晚、很晚了。
深夜里,你睡得极不安稳,楼下窸窸窣窣的声响闹得人心烦气躁,便捂住耳朵,紧裹着被子,又沉沉地睡了下去。
翌日一早,你开了房门,眼部的黑眼圈让你看起来像个熊猫一样,老鸨儿看见你,忙让阿棠带你去补妆,“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呢?棠娘,带她去补补妆,丑死了。”
“阿棠姐姐,阿妩姐姐呢?我怎的没见她呀?”
比起阿棠或是绿姝,待你极好的是阿妩姐姐,你最依赖的,也是阿妩。不过,看阿棠半天支支吾吾不出声,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阿妩姐姐,昨晚不是接客了吗,今日应该不会再忙了吧!”
她一脸愁容,更不敢同你开口,只是给你补妆的纤纤细手顿了顿,闪躲着你深沉的目光。
你趁机握住了她顿住的手,不安的神色看得人心颤,“阿棠姐姐,我心里急得慌,能告诉我吗?”
“阿鸢妹妹,我、我说不出口。”她并非说不出来,只是她不敢、不敢在你面前说出口。她早已看淡了这些事,但你不同,你还小,或许曾经也在奴隶营经历过,但并不懂亲友死亡的含义,她担心你过度伤心,想随阿妩离开。
见状,你心中便有了猜想,身形微微一颤,扶住了桌子才稳住,弱弱地开口,“阿棠姐姐,你知不知道,阿妩姐姐怎么…离开的?”你思索了很久,才说出离开一词,离开的还会回来,可离世的却永远回不来了。
“昨夜阿妩接待的客人,是礼部侍郎程弘的侄子程凛,他就是一恶霸变态,阿妩她…没撑过去。”
听后,你暗暗记下来这个名字,垂下的眼眸正好挡住了你心下露出的恨意。阿妩姐姐那般好的人,便给他们折腾没了?视平民女子为贱命,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你真对阿妩姐姐感到不值,却也只能压下这口怒气,却不知,物极必反,怒火攻心之时,为时已晚。积少成多,怒气达到顶峰时,便也是飞蛾扑火时。
“那他们把阿妩姐姐葬在哪里了?”
“我们这些妓女哪里有葬身处呢?不过是随随便便被人扔到乱葬岗罢了。”
“死无全尸?”冰冷的声音穿刺人心,阿棠只觉身心俱凉,不曾想过你竟是这般冷静。
“也不算吧?”她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又偷偷瞄了瞄你的脸色。
你冷哼一声,“乱葬岗哪里有全尸呢?不是自己被人断手断脚,便是被附近闻血而来的野兽啃食骨肉,那些人怎么会给自己留下把柄让人来查呢?”
“阿鸢,总觉得你并非从奴隶营里出来的,倒像是,深宫之人。”阿棠姐姐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可她不知,自己竟一语成谶。
“是么?我倒是觉得,我像我的名字一样,是振翅待飞的鸢。”
这话也不错,可是,仅仅是话不错。本就该是深宫的女子,又怎能永获自由呢?
“好,我们阿鸢,真真好看。”她已经遮住了你的黑眼圈,只剩白皙的面容,绛点丹唇,点花钿于额间,再着一身华丽的襦裙,明艳极了。
“若是美貌能当饭吃,或许承欢楼里的姑娘便无须日日夜夜的接客了。只不过,这世道对美娘子着实苛刻了些,半点容不得错。”
“阿鸢想去看看阿妩吗?”她牵过你的手,即使你的手中还有茧子,但她并不嫌弃你,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已经悄悄地过了一夜,可能尸体也早已腐烂,去哪能找到阿妩姐姐呢?“还是不去了吧,阿妩姐姐,走的并不安逸,她肯定不想我们看到她破碎的模样。若是思念,便只能暗自心念了。”
“好。”你同阿棠走出了房间,扶栏而下,看向繁华地,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