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的楼层太多,每一个楼层里外又绕。其实宇文秋实来已经过好几次了,吃过好几个不同的食堂,还老是找不着通向食堂的路。
之前刘旸来的时候跟他找过一回,宇文秋实甩来一句“相信我”,带着人坐电梯到负二,来回兜了几个圈,等转了十几个弯之后,心虚地领着人上了负一层,稍微扒拉了几口白米饭就匆匆赶去排练。
《戏悟》这出戏的难度大、体量多。宇文秋实来串的这个角色算不上主演,人物难度却也算不上低。除了吃饭上厕所,宇文秋实几乎每天泡在排练厅和化妆间里,和张呈你一拳我一腿的比划。俩人有不少武打戏份,又没什么过硬的功底,一天下来,两个精壮的大小伙子都能被榨干。而且天儿冷了,穿着长袖看不见,回到家脱了衣裳,全身一块青一块紫,等第二天睡醒了,身上就突突地疼。
松天硕是导演,一出戏得从头盯到尾。京话剧难做,演员表演、场面调度、舞美效果……团团围着等他拍板儿。松天硕数不清每天把小辫抓散多少次,脑袋还是一阵一阵疼。
他实在顾及不全这些老朋友们。逮着空就一起吃个饭,实在没有空的时候,宇文秋实也不知道一天能和他打几个照面,说几句话。
刚来剧场的时候,宇文秋实还不认路。松天硕熟悉剧场,回回跟宇文秋实去食堂吃饭。只要是松天硕在,宇文秋实就没记过路。闲庭信步的走在他旁边,一溜烟儿往食堂跑。
现在,那是痴人说梦。宇文秋实已经整整两天没跟松天硕正经说上过话了。一天里头能和松导儿开上三句玩笑都得算剧场清闲。
明明都在一个剧场、排一出戏,怎么就遇不上个人呢?
宇文秋实摸摸了鼻子——果然当时应该长长记性。也不至于又找不着食堂,在这楼道里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周围几乎全是一模一样的通道和各种门,宇文秋实站在原地,屏着呼吸眨巴眨巴眼,戳亮手机屏看了一眼时间。微信弹窗出几条信息。
跟贼似的在这儿窜半天了。问松天硕?算了,还是回吧,至少他还能找着回去的路。离下午的排练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至于中午饭——张呈那儿应该还有两包苏打饼干能先垫垫。回休息室躺一会儿总比在这儿兜圈子强。
宇文秋实伸手把口罩往脸上拽了拽,前后看看,撒腿就走。
“哟,宇文老师这是饭前锻炼呢?”
宇文秋实一怔,侧头看过去,就见松天硕靠在旁边一个玻璃门前面,抱着胳膊冲他笑。
暖白色的灯光从背后的玻璃门后透出来,衬得他黑亮的眼睛里露着一点狡黠。
宇文秋实突然就喘了口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一股气息喷在口罩里,脸上氤氲着热气。
松天硕笑得更欢了:“这楼道里的地毯软乎,是愿意让人多踩踩啊。”
“还说呢,再看不见人我可就报警了。”宇文秋实看着松天硕露出一排白牙,觉得今天刚刷到的微博上画的一张松鼠是真传神。
“发消息怎么也不回啊?”
食堂门口有几层台阶,松天硕就站在台阶上。宇文秋实慢悠悠走到他面前,也不上去,就站在台阶下面向他弯了眼睛。
“刚想给你打电话问问,敢情是在这儿伏击我呢。”
“怎么叫伏击呢?我刚吃完从里头出来,就看见你直愣愣儿走过去了。我没拦你,寻思那边是有宝藏啊,也分我一份,结果看你兜一圈空手回来了。”
“这没办法,年纪大了,记性是真不好。”
松天硕两步下了台阶,给他扯了扯外套领子。“这个点儿还没吃饭啊,走,别溜达了,我请客。”
松天硕没等他说“不用不用”,拉着人上了台阶,推开食堂的门。
这顿饭还是松天硕刷的卡。宇文秋实饭量不大,吃的也快。松天吃给他拿了瓶饮料拉开环,就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你跟张呈那边这两天儿怎么样啊。”
“动作还行,就是节奏不大好。听老师的意思,这几天得加练。”
“噢——行。那你受累,多辛苦辛苦。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两天也没顾上过去。””松天硕把皮筋从手腕上褪下来放桌上,手指放在里面来回画圈儿。
宇文秋实没搭话,撂下筷子,拍拍松天硕的手,把皮筋从他手里抢过来套在自己手腕上。嚼着一口茄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