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作弊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拿着那朵玫瑰径直走进长街尽头唯一亮灯的小店。店里只有一张方桌，桌上暖黄色灯光的台灯正照着一杯吊诡的绿色饮料。

她走近去看，杯子旁边的纸条上写着“玫瑰空门大限”，而“大限”两个字正被溢出的饮料氤氲模糊。

她这才发现杯子里的液体正“咕嘟嘟”加速涌出。突然，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剧烈摇晃，原本持续稳定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杯子难以承载翻滚的液体就势滚落消失，店内四面八方滚滚而出厚重的烟尘……

梦里她用力让自己在一阵晃荡的颠簸中保持平衡，脑海中赫然记起关于玫瑰空门的规则：如果没有得到爱人的热切回应，玫瑰不能盛开，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再低头看，手里的玫瑰已经远不如之前硬挺鲜活，这支曾硕大饱满的花蕾，还不及盛开就已经有些松软，最外围的一圈花瓣甚至已经在摇摇欲坠。

不行，不能留在这里，几乎是身体本能带动她夺门而出，却没想到踏出去的一瞬间闯入一片深蓝色的温房。

这座温房是拱形的蓝色玻璃组成，明明被阳光充斥，空气干燥温热，房内空间里飘荡着的却是各色热带鱼、水母之类的海洋生物。

它们晃动着斑斓的身躯徜徉，又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影，光影忽远忽近地协同它们忽高忽低的姿态，构成温房里一首和缓的钢琴曲。

她慢慢朝里走，突然，有一条明黄色的鱼从她面前掠过，她才发现这些鱼的身上都有一些文字。好奇心驱使下，她努力追寻着那些鱼类的身影，想要看清这些字的内容。

-“要去试试xxx吗”“我想跟你一起……”

-“那我就要去吗？”

“等会儿聊，女客户在跟我视频”

过几天她又对自己说“干嘛打视频？我不喜欢接随便什么人的视频”

-“你有没有想要和我一起完成的行程？”

-“和你吗？好像没有。”

-“刚才眼睫毛胶水差点涂到嘴上粘住”

-“涂上啊，literally闭嘴了。”

………

她感觉到眼眶酸胀，如果，这里就是玫瑰空门的考场，那些曾经，也只是她偶然抄到了对方无意中泄露的一角。她竟私以为，对方是愿意配合作弊并有意把答案透露给自己的。

而现在，温房里的空气开始变得咸涩湿润，那些正游荡的文字都是她根本无法作弊的证据。

她在温房里站了很久，直到手里的玫瑰开始从外圈散落花瓣，而那些觊觎着的鱼群、水母正逐渐靠近她，空气愈发燥热。

一切都该归咎给她的妄想：她认可窥得的答案，就敢当成对方心有灵犀的助益，抄袭时的无心碰触，竟敢当作可以亲近的示意。

鱼群和水母是怎样裹挟、撕咬她的梦境，不得而知。她只感觉脸上痒痒的，像被什么东西啃噬，伸手去摸，却搓到一手的血迹，是夏天正在吸食的蚊子。

她起身拿起梳妆镜照了照，这抹蚊子血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右眼下，像一道泪痕。

她知道，在玫瑰空门里，现在，是大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