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我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我打算暂时搁下,专心去做我的业务。
有一个谈得差不多的意向客户,在产品方面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向我咨询,她是那种有这方面意识并且确实想要购买的超优质客户。对于这类客户,我从来都是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事先准备好所有用得到的东西。我给她介绍了几种都非常不错的产品,她都很喜欢,但似乎是陷入了选择恐惧症,所以我把那几样产品的资料全拿上了,每一样都从头到尾讲个明明白白,如果这样她还是无法做出选择,那我就只好怂恿她玩轮盘了,转到哪个算哪个,反正都是差不多的。
她住的小区叫玫瑰花园——一片房屋颜色很像玫瑰花,但不存在一朵玫瑰花的独栋别墅区。
小区门口有跟地铁里面的那种三角形不锈钢进出口障碍一样的东西,但在这里它真的只是障碍,因为在它的旁边还开着一扇小门,门卫室里面白天黑夜都有人,我实在是猜不出这东西是用来阻挡谁的。
小区里有一个小公园,最中间围绕着三颗巨大的参天大树,从高处看,整个公园的小路似乎都是这三棵树枝杈的延伸,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三棵树生长的地方恰好是整个公园里地势最高的,而那些铺着跟房屋同色的砖头的小径就是按照树枝的形状分布的,每一个树枝分岔的位置都各遍布着几个大小几乎相等的小树和几盏只有在晚上才会亮的感应电灯。电灯的大小都是一样的,但树的大小却都是根据离那三颗大树的距离远近进行分类选择的,离大树越近,树就越大,反之就越小,最外围的树的粗细跟人的手腕差不多,而我那位客户的家,就是最外围的那片房子里,最靠墙的那一栋。
我按了按铃,过了一分钟左右,门开了。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居家服,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绳子扎着,一只小猫咪躺在猫窝里啃零食,电视关着,似乎是为了迎接我而故意这么做的。咖啡色的沙发背靠着墙,在它前面是一张纯木色的长方形餐桌,我看到沙发上面放着一张毕业时拍的那种集体照片。我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入迷了,因为我在这些青春活力的毕业生的脸孔中找到了一张对我的调查有着明显推进作用的脸。
“怎么了?”她见我半天都不说话,以为我走神了,就坐下来问我。
“不好意思,我有个冒昧的问题需要向您询问一下,这事关到我一名正在理赔中的客户,请您见谅。”
“没事,你问吧。”
我把那张相框推过去,指着上面一个女人,问道:“您跟这个人熟悉吗?”
她看了看相册里的那个人,皱着眉头,一副非常不喜欢的样子。
对我说:“我跟她不算熟悉,但她当年也是学校里的名人,你也认识她吗?”
“情况是这样,她的丈夫是我们公司的一名客户,最近那位先生的一份保单发生了需要理赔的情形,公司派我搜集一些那位先生的情况,然而这位女士似乎对她的丈夫一无所知,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刚才碰巧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感到有些好奇,想向您询问一下关于她的情况。”
“你说她结婚了?”她露出一个只会出现在小孩子脸上的好奇表情,问道。
“是啊。”我点头。
“当年她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不婚主义者,而且是那种...”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我问她。
“有些事情我本不该提起,虽然当时她的事情在学校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既然你问起,我还是如实告诉你吧,她不仅仅是个不婚主义者,还是个坚定不移的**享乐者,当年她还是个大一新生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男朋友了,我不是说她换男朋友的速度快,而是想告诉你她同时跟十几个男学生谈恋爱,你应该可以理解这种事情吧?”
“您是说,她是那种...女人。”作为一个有修养的职业推销员,荡妇这两个字,我肯定不会说出口的。
她好像是听出了那两个我没有说出的字,点了点头,对我说:“是的,所以当你说起她已经结婚的时候我感到有些诧异,像她这样的人是不应该结婚的。”
“是啊。”我点了点头,心里默念了几句脏话,那个女人的演技实在是太逼真了,那瓶东西的效果应该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从包里拿出几份资料,对她说:“我们还是说保险的事情吧。”
她点了点头,我从第一条开始说。
三小时后我从她家出来,她已经选好了产品,并签下了购买意向书。临走的时候她还告诉了我一条非常劲爆的消息,她说她前天晚上看到那个女人跟一个大胖子进了一家酒店。我的调查进展又往前走了一步。
现在我调查到的情况总体上是这样:许子远,年龄26,孤儿,职业盗贼,有两名跟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朋友,三人是一所职业学校的同班同学,学历均为高中。他的妻子张雅清,年龄26,独生女,没有职业,私生活混乱,没有固定朋友,学历为本科。
我从小区门口出来,一个老头两眼盯着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就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我走过去对他说:“老伯,有事吗?”
“你是保险公司的人是吧?”他的眼神非常古怪,不像是要找我买保险的,也不像是被无良推销员坑了之后过来找茬的。倒很像是准备要推销东西给我。
“是的,您有什么事吗?”
“前两天你在那个汉堡店跟那几个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好像是在调查一桩案子是吧?”
“你是什么人?”我皱起眉头,开始回想那天在汉堡店调查的经过,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里只有我跟汉堡店里面的人,他肯定是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用知道了,实话告诉你吧,那几个开汉堡店的人偷走了我一样东西,你要是可以帮我找回来,我就免费送你一条消息怎么样?”他的嘴咧开来,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的牙齿,我敢肯定,他的大牙内侧,肯定有很厚的结石。
他的嘴实在是太臭了,如果人的口气可以分颜色的话,那他的这股味道肯定是绿色的。
我捂住鼻子,扇了扇空气,对他说:“原来你是消息贩子,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先说一部分给我听听。”
“两天前我亲眼看到一个伤心欲绝的年轻人从大桥上跳了下去,那河很大,不会游泳的人是绝对上不来的,而且那里是河的下游,你应该猜得到那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精神一振,一股股丝线在脑海里串联起来。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跳河自杀的人肯定是许子远无疑。
不过我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淡淡看着他,说道:“你认识他吗?”
“我当然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叫什么。你要是对他有兴趣,我们的交易就从这里开始,怎么样?”
我的眼睛往旁边瞟了瞟,露出一个不感兴趣的表情,说道:“我对死人的名字没兴趣,你要是还有一点脑子的话,就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我没时间听你讲那些连三岁小孩都忽悠不过的蠢故事。”
“他的名字叫许子远,这下你有兴趣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这是我的秘密。”
“真的有什么秘密吗?你在桥上看到过他,然后又在他的墓碑上面看到了他的照片,不就这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到殡仪馆去?”
“我怎么知道,也许你是一个大好人,见到他从河上跳下去就打报警电话,然后等打捞队把人捞上来之后你又跟着去了殡仪馆,最后你又参加了他的葬礼,并且在等他的家人走后你又到他的墓前给他送上一朵花,是这样吗?”
“你少给我冷嘲热讽,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他的嘴张得更大了。
我走到路面的另一侧对他说:“你的话里没有半句真话,我怎么跟你做生意?”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真话,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你刚刚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气急败坏得说。
“你真的是在殡仪馆里碰到他的?你去干什么了?现在的死人除了那盒骨灰半点陪葬品都没有,你该不是去撬什么仇家的坟了吧?”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啊,事情再简单不过了,那晚我去殡仪馆值夜班,碰巧看到入殓师在给他化妆,第二天白天我就在墓地里看到他的照片了。”
“你不是消息贩子吗,还兼职干这个?”
“废话,你以为消息是天天都卖得出去的吗?我也要找些活糊口啊,没钱怎么打探消息?”这话很有道理,我经常为了得到情报而付出大量的金钱。
“那你是怎么知道开汉堡店的那群人偷了你的东西的?”
“这不是姓许的那小子死了吗,他们没了人手就自己来我家偷了,可派来的却是个生手,偷到一半就被我发现了,然后我们就打了起来,最后东西被他抢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姓许的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这并不难,只要花点钱,在哪里都可以打听得到,姓许的和汉堡店那几个人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们抢了你什么东西?”
“一颗钻石。”
“哪里来的?”
“路上捡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怎么捡不到?你又在编故事了,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知道骗不过我,实话实说道:“其实是我自己偷来的,而且这东西是有标记的,所以我不敢报警,就想着躲在下水道里,偷听一下那几个人说的话,想知道他们把钻石搞到哪里去了,谁知道不小心就听到了你跟他们说的话,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把钻石给我找回来,你要是有兴趣,钻石拿回来后,我把它切了,分一点给你。你看怎么样?”
“他们怎么知道你有钻石?”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得去问他们了。”
“你刚刚说那粒钻石有标记,是什么标记?”
“其实也不算什么标记,就是钻石上面刻着ZYQ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没有了就这些,你要是没办法,那我去找别人。”
“我没说没办法,给我三天时间,先让我试试,如果实在拿不回来,你再去找别人吧。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可以帮你找回钻石呢?”
“你不是侦探吗?”
“你听谁说的?”
“这是我的秘密,恕我不能告诉你,把你的名片给我,到时候我会打你电话的。”
我把名片给他,离开了这里。
他的钻石肯定是要不回来了,ZYQ不就是许子远的妻子张雅清的姓名缩写吗,肯定是她把老头偷了她钻石的事情告诉了她的情人,也不一定是情人,如果她通过出卖身体,也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现在钻石很大可能已经落回了女人手里,不过我也不是非常确定,需要上门询问一下。这老头也真是个废物,偷颗破钻石居然被个女人发现了,到头来一场空,不仅钻石得不到,还白送我一条消息。
许子远是自尽的,这么看来,公司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是完成了,不知道他们把钱准备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