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施然屋内的灯早已熄下，屋外无一人看守。
桌上的糕点掉落在地，碎了。
她躺在床榻上，面色憔悴，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耳边的碎发被汗浸贴在脸侧，一只手死抓着床单，一只手紧贴着胸口那里，胸前的衣服被攥的皱巴巴，她的呼吸急促，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麻烦…”」她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后面的，仍紧抓床单不放，被抓的那一块形成一个小漩涡。
「“呼…呼…”」她仰头，试图通过呼吸缓解这种疼痛。
这种疼痛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她自己给予自己必须承受的痛苦。
她笑了一声，颤抖着声音说道「“要是…要是…早…早知道…会这般痛，那时就该买蜜饯，…也不至于疼成这样。”」
「“今夜，想来是不用睡了。”」
她抬头，漫无目的的看着上方，想起了今日脑中闪过的片段。
「“我们会去往哪里？”」
「“那里—我们新的家园。”」
血浸染上被褥，毫不在意。
外面亮如白昼，寂然无声。
这疼痛折磨刺激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神经，每一个细胞，整个过程都无法获得安息。
因为适配率的偏差而引起的这种疼痛，在她占据这具身体的时间里，总是毫无征兆的，在每个月的某个日子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没有解药的疼痛，只好任由它肆意。
适配率越低表示这种疼痛感越强烈，越清晰，反之相对越弱。
这表明无论检察者再怎么与角色契合，也无法达到100%，这便是适配系统的原则。
他既是对检察者的限制，也是在无时无刻提醒着每位检察者，永远不可能替代角色，替代一个鲜活的生命，替代他人在这世界的存在。
这疼痛在她的身体里叫唤了一夜，她一夜未睡，内衫已然湿透，贴着肌肤好不舒服。
现在这种疼痛感消失，而她仍旧坐在床上没有动。
外面天发白，像鱼肚白，光倾泻进屋内，地上洒着银霜。
「“现在喊蒲儿，她应该不在外面吧。”」
少施然在床上坐了许久，终于等到外面蒲儿的声音响起，她放下心嗯了一声。
…
「“小姐，你又要独自出门？”」
少施然望着蒲儿一脸的抱怨与不舍，默默点头。
「“小姐，那小姐路上多加小心…早些…早些回来才是…”」之后默默放下抓着少施然衣袖的手。
少施然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两步又停下回头。她看着蒲儿缓缓开口。
「“倘若我回来晚了，别等我了，外面冷，进去罢。”」
今日街上的闲言碎语倒是少了不少，令人不太习惯。
「“你来了，小姑娘，快进来。”」老大夫站在医馆门口，一眼便瞅见正朝这里走来的少施然，笑着招呼道。
少施然抬眼也看见了老大夫，点头回应「“嗯，我来看看他，他醒了吗？”」
「“嗯，今早刚醒的，还有些抗拒，不过醒来没多久就睡下了。”」
「“我进去看看。”」她听后顿了一顿，然后径直朝内室走去。
…
炉上煎着药，散发出来的浓浓药香，大老远便能闻见。
少施然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男孩已经坐起来，听见推门声也不慌，转头看向少施然，也不害怕，不说话，有些好奇。
「“老夫已告知他昨日是你救了他，想来他并不怕你。”」老大夫，不知何时站在了少施然的身后。
少施然向前走近几步，垂眼看着男孩，两人眼神对视 也不见男孩闪躲。
「“可好些了？”」少施然突然开口。
等了半响也不见回应，少使人觉得他可能不太适应，并打算转身离开在转身后男孩措不及防的一句「“岁长明。”」倒令少施然和老大夫皆愣在原地。
老大夫若有所思，又默默出去了。
少施然站定在原地，良久，转身看向男孩，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少施然的脸上仍旧平静，但她内心却涌现一丝害怕，这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叫岁长明。”」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岁长明…岁长明…为何如此熟悉，原来是你啊…”」少施然听到男孩的回答后，内心突然就能明白，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原来这名字，她知道。
少施然心思沉重，走到男孩床榻边坐下，看向他，也不说话。
「“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不喜欢吗？”」
她愣了一下，什么不喜欢？这孩子在说什么，她顿了几秒，而后明白是名字。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小孩醒来问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名字，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少施然笑了一下，然后轻轻说道 「“喜欢，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每个人自己的珍宝，你的名字也是你自己的珍宝。”」
男孩听后笑了，盯着少施然看。
「“怎么了？”」这次是少施然开口询问，而不是岁长明。
「“没事，只是觉得你说话好厉害。”」
「“…”」
少施然听后并未说什么，后起身向外走去。
「“好好休息罢。”」
老大夫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巧和少施然迎面碰上 。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快便走了？不多留会儿？”」
「“不了，家中还有人在等我，况且这次来主要是想来拿斗篷的。”」
「“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再见。”」
老大夫听后愣了一下，而后说道「“再见。”」
「“你会再来吗？”」
少施然回头看向岁长明，他委屈又期望的眼神令她感到不舒服，她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也许。”」
岁长明低头思索一会儿，后抬头眼神坚定。「“我会等你。”」
「“…”」这一刻少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她没说话，转身离开了医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