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一点也不闹腾
明暗交错的光线里翻转升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有人意识到了比如成才，也有人一无所知比如许三多，但他们都不出意外的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了
可是成才也无法阻挡故事的结局，就像走在一条注定以疼痛佐餐的路上，每一个刑罚都避无可避地需要经受，怎么都绕不开
上辈子不在意这些的成才从岔路绕开了摔得很痛，这辈子开始在意的成才没有绕开，从一开始他就在剧烈的痛着
高城站起来大声地喊了几句话，喝了大半饭盒的酒，来不及吞咽的就酒水亮晶晶的顺着下颌蜿蜒流入衣领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才没有仔细听高城情绪激昂的讲话，他沉浸在即将失去七连的闷痛里无法自拔，他长久地注视着他的连长，此刻没有人比他更能设身处地地明白了高城上辈子的痛
一瞬间获得成熟的过程总是会在后面的时间里持续发作的隐隐作痛，钢七连，是他和高城共同经历的一场生长痛，刻进骨子里彻夜难忘
成才举起手里的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酒水苦涩难咽，极速大量的吞咽伴随着隐隐的窒息，胃在尽力蠕动着表达不适
“咳咳！”，成才忍不住偏过头呛咳了出来，却觉得心里爽快极了
“成才，你少喝点”，许三多给他拍背，抢走了他手里的酒不让他再喝
“三呆子，我没事儿，就是喝快呛了一下，就跟喝水喝快了一样”
“可这是酒，不是水，跟喝水不一样”
成才站起来拍拍他，“别管我了，我自己待会儿，你去陪你班长吧”，说完拎了两瓶酒在手上往没光的角落里走去
身后嘈杂的呼喊和行酒划拳的高喊不绝于耳，成才走了好远才终于听不见那些声音，不管不顾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黑漆漆的环境里一个人慢慢喝起了手里的酒
他一直很漂浮，从回来以后就很漂浮，晃晃荡荡感觉整个人都是虚的，偶尔才能沾一下实地，孤独的游荡在七连里
高城说他应该高兴就撒欢儿，不高兴就撒泼，不要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可他没法儿做到，他的心里藏了太多事情了，他什么都知道，但能改变的却寥寥无几
有时候成才真的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比较真实的梦，弥补他曾经的遗憾，让他不再那么虚伪地离开七连，让他减少自己的错处，让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事情的发展
最后再自我麻痹的告诉自己说现在一切都不怪你了，你也尽力了，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你看即使重来一次不也还是大差不差吗？你当时就算选择留下又能怎么样呢？
成才再次怀疑起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可他想到了班长温柔的臂弯，想到了许三多倾诉的眼泪，想到了连长踏实的怀抱，还有袁朗——他的队长在演习结束后关于他的问询
他贪恋这些从前遥想不到的东西，所以就算这个梦让他更痛，他也舍不得放下想办法醒来
酒量太差了，成才感觉自己头脑都在发晕，天旋地转地只想躺下，于是他顺势躺下，心里那些烦闷混合着酒精搅成一团堵在他的胸口，有点想吐
他爬起来稀里哗啦吐了一堆，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一步三晃地往记忆力模糊的方向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地方
成才心里仅剩的理智在思考，我刚刚走了有这么远吗？怎么还没到啊，不管了还是跑起来更快，我还是跑回去吧
在路边看到成才的那一瞬间，袁朗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打结了，不是谁能告诉他成才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离钢七连的驻营地起码有十几公里吧？这么小心眼追过来找他报复？不至于吧，自己不是已经被俘了吗？还因为这事儿被铁大安排了工作过来找702的团长做演习汇报
袁朗刚从702团长的眼刀子底下逃出来，开着车准备找个地方眯一觉呢，就借着月光看见了有位神人大半夜自虐跑步，还跑得踉踉跄跄的看起来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停车欣赏了一会儿，准备回去就这位神人的奋斗精神给队里那群老兵油子上上课，结果那位神人跑近了车灯一打，他才发现是成才
真厉害哈，袁朗笑得带着车身都在抖，成才居然他妈是闭着眼睛在跑步的，一路上居然一跤都没摔，而且还在跑
袁朗边笑边降下车窗探出头喊他，“喂！4944，你大半夜地锻炼身体啊？”
4944？这个数字喊停了成才，他睁开眼睛往前方看过去，发现自己停在车前，车上还坐着队长在喊他
“队……”，不对，现在的袁朗是队长了吗？还是队长也挂了开车来接他一块儿去投胎啊？
“袁朗？”
“是我，你什么情况啊？”，袁朗发现他情况不对，下车走近他打算看看
嚯，一股酒味儿，心想怪不得跑的乱七八糟，合着是喝多了散酒呢
成才迷迷糊糊地想，那我应该是到了，然后放心地闭上眼睛，倒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队长的袁朗身上睡着了，只留下一句，“袁朗，我不想去投胎，我舍不得”
“投胎？我像黑白无常吗？”，袁朗哭笑不得地接住他，把他放到了副驾驶上，给他扣好安全带
看来这小子应该是喝多了跑错方向了，他发动车带着成才往自己待过的“战俘营”开去，任劳任怨地给人家把人送回去
七连内部找成才都快找疯了，一开始许三多说成才不见了的时候大家还不在意，都说可能是喝多了猫哪儿睡着了
没想到等大家都喝的差不多，挨着把周边几块地方睡着的人都被捡回帐篷里睡觉了，一点人数发现成才没了
钱衡国，伍六一他们就往许三多看到成才去的方向找，结果就收获了一地呕吐物和两个酒瓶子，人却不见了，挨着翻遍了也没找到
只好回去报告高城，把高城酒都吓醒了，披着衣服就出来跟着一起找，结果方圆两公里都找遍了，也没搜出人来
“不是，这小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吗？”，伍六一急得直挠头
许三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成才，成才，他会不会出事了？”
“闭嘴！”，高城吼他，“不吉利的话少说啊，许三多，这好好一个人，他要是不乐意了喊一嗓子，营地里到处都是人，还能出事儿？”
“可是刚刚很吵”，许三多急赤白脸地反驳，“很可能他喊了我们没有听到！附近有狼的！”
伍六一捂着许三多的嘴不让他再说，“你再胡咧咧，我揍你，你信不信？”
史今拍了拍伍六一示意他放开，给许三多把眼泪擦了，“没事儿啊，三多”
又冷静地给他分析，劝解他，“你想要是真的有狼什么的，他肯定得搏斗是吧？那起码得留下点痕迹吧？刚刚我们去看了不是吗？那附近什么搏斗痕迹都没有”
史今这话不止安抚住了许三多，也安抚住了众人急切担忧的心，的确，没有搏斗痕迹就证明成才是自己走的
指导员也着急，“那这小子能跑到哪儿去！附近都搜遍了”
一组一组的人回来都表示没见到人，高城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所有人
“去！扩，扩大搜索范围”，他说着还用说大致比划了一下，“就以，就以咱们营地为中心，以刚刚那三公里为基准，再往外扩大个三公里继续找！”
就在众人领命准备出发的时候，营地前来了辆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连长，我又回来了”
高城眯着眼向前走了几步，“你跑回来干什么？我这儿忙着呢，没功夫搭理你啊”
说完回头挥了挥手，“都站着看什么呀？找人去啊！”
“不用去啦！”，袁朗这时已经绕到副驾驶把人挂在脖子上带下了车，“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这个啊？来个人验验货吧！”
整得像什么非法物品交易现场一样
在场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许三多就先认出了成才，大喊着成才的名字冲了过去，把人抢回了自己怀里
“不是，他怎么在你那儿？”，高城走过来看了一眼，确定是成才以后，狠狠给了他的头一下，又转过来看向袁朗，“你带走的？”
袁朗笑倒在车上连连摆手，“别冤枉我啊，说真的，这事儿你还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他笑够了才好好解释，“他喝醉了认不清方向乱跑，半路被我给遇着了，我遇着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离这儿十多公里了，要不是我碰巧的话，明天你们就得去隔壁军区领人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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