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焦急地追着高城想要同他解释，但高城已经重重地砸上车门走了
张力后悔地跺了两下脚，他就应该自己来问的，他应该死死地抓着成才不让他冲动的，这下连长误会了，要是没解释清楚，那成才后面在连里可怎么办啊
他急匆匆地跑回了宿舍，翻出了七班这段时间陪着他弄出来的成绩记录表还有自己之前打的退伍报告，就去敲指导员的门，刚刚高城是一个人上的车，那指导员就应该还在
指导员开门看见他，笑着把他迎了进去，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坐吧张力同志，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刚好这两天我也要找你聊聊退伍的事”
“指导员，我来就是为了退伍这事，您可千万得帮我跟连长解释解释啊”
张力拿出那份成绩记录表递给指导员，详细地说明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包括刚刚在训练场上高城对成才的斥责和误解
指导员细细地翻阅完那份成绩记录表，内心也有些怅然，真的是一份很优秀的成绩啊，无论是放到哪个连队都是稳的，但偏偏七连……
“张班长啊，我听明白了”，指导员叹了口气，“你放心，连长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不会让他继续误会咱们的好同志的”
得到指导员的承诺，张力放心地点点头，心里很是感激，看指导员的脸色他就已经明白转三期这事儿希望不大了
“指导员，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考评过了都不行吗？”
“张班长，我可以把你的名字报上去试试，但是你也知道，连里士官的名额实在有限，今年可能真得走一批了”
经过前段时间里一次次的失望，张力现下的失望感觉其实并不多，再经过今天这一出，他也想开了，只要成才能不被继续误会就好
指导员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他不是不懂事非要犟脾气撞南墙才回头的人，想到这儿他坐直了身体，绷得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弦
“指导员，我明白了，退伍报告我已经写好了，就是您手里这份，我服从组织的安排，保证即使是回到地方也一定会积极生活，发扬精神！”
指导员眼睛有些发酸，站起来给他敬了个礼，向这位优秀而遗憾的老兵表达了他作为一名指导员的敬意与惋惜
张力说完就撤掉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他没有对指导员的敬礼进行回礼，这几乎是他严谨的军事生涯里最大的叛逆了，可他还是没动，甚至侧过脸去看向了窗外
训练场上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人来人往它们一直没变，这片训练场承载了无数像他这样的人的成长、欢笑、眼泪还有数不尽的汗水
可是现在他快走了，这里也还是没变，也许以后它会变的，只是他看不见了，也跟他无关了
果然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明明现在是中午，他却只想感叹一句——夕阳无限好啊
指导员从办公桌前绕到他身后，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上，“退伍名单下周就公示了，你做好准备吧，回到了地方，有什么困难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们，别一个人生挺着，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谢谢指导员”，张力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笑着给他敬了个礼，算是回了他刚刚那个，“那我就先回班里了，成才那边我得去劝劝，这孩子今天是真伤心了”
指导员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了办公室，张力也是他来七连以后接手的第一批兵，班长是他给提的，现在走也是他做的退伍谈话，他们俩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伍六一！”，史今推开三班的门，指着窗前的伍六一大喊，“你给我出来！”，说完扭头就走了
伍六一吓了一跳，摸不着头脑地跟了下去
“班长，班长这是怎么了？”，甘小宁也被吓了一跳，“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白铁军眼珠子一转，“我估计啊，是因为伍班副今天呐，闯祸啦！”
“怎么回事儿？说说！”
白铁军却扬着下巴，一副你给点好处我才肯说的样子，气得甘小宁直接上手威胁，他才嬉笑着讨饶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千万别动粗”
“快说！下周我给你刷鞋行了吧？快说！”
目的达到了，白铁军也就不卖关子了，有些戏谑地看着甘小宁，“今天训练结束那会儿，你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跑走了，所以没看着”
他抬手拦着甘小宁的攻击，继续说道，“那成才啊，一下训就拦着连长，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呢，连长就发火了，吼着让他不要着急，先好好当兵。”
甘小宁听完很不解，“那这关咱们班什么事儿啊？”
“我还没说完，成才被骂完又继续解释，伍班副当时离得近应该是听着了，他故意撞了成才，把他要说的话给打断了，连长也就走了”
“那班长他那么生气干什么？那按道理不是成才先犯错被连长给吼了吗？”
白铁军卖完这个关子，看他们都一脸蒙的样子，心满意足了，大发慈悲地帮他们解了惑
“我当时离得远，只看了个大概，但我老白是谁啊？七连还能有我打听不到的事儿？”
随后得意洋洋地把他打听出来的事情经过讲了出来，“这七班长啊最近要退伍了，他们班人都不想他走，他现在不是二期嘛？他们就想问问连长那转三期士官还有没有名额，有的话七班长就去争取一下”
“听说七班长成绩记录都做好了，结果咱们连长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呢？到处找不着人，成才一急可不就上手拦人啦？”
三班众人围在一团恍然大悟
“那这事儿伍六一掺和进去干嘛啊？”，甘小宁一急连班副都不叫了
“连长跟他两个人光听到成才说了士官俩字就炸咯，啥话也不听了，本来成才还能解释解释，让伍六一给故意撞没了”
白铁军环视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大部分人脸上都写满了，甚至嘀咕讨论着，“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听错了也不是故意的”
顿时笑得有些讥讽，他嘿嘿一笑完就走出了人群，踱步到窗前仍旧慢悠悠地擦鞋
这人呐，刀不砍到自个儿身上啊就不觉得痛，要是没能力啊，其实根本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谁管你啊？
“伍班副这次啊，算是把七班得罪完咯，咱们班长跟七班长那可是同期，那能不生气吗？”
关于这些，被临时喊走的伍六一都是不知情的，他满头问号地追着史今下到楼下花坛边上
“班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他决定嬉皮笑脸
“伍六一我问你，今天下训完成才找连长说话你是不是撞人家了？”
伍六一的脸一下就垮了，“谁跟你说的？许三多吧？我找他去！我踢死他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回来！”，史今喊住他上去就是一脚，“你就告诉我你做没做！”
“我，我做了！”，伍六一梗着脖子大喊，“是我做的怎么了？对他这种人我就这样！”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对成才这种精打细算又假有坏的人他做错什么了？亏他前段时间还以为成才是真的改好了，没想到是他手段见长了，从根本上还是为了向上爬！
也幸亏成才以为自己万无一失了，意图暴露过早，不然还真有可能就这么被他给骗了
史今表情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苦，“你行，你行啊伍六一，你是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是吧？”
“班长！他找连长是为了转士官！前段时间他那些表现都是假的，你可别被他骗了！我撞他可一点都不冤”
伍六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史今肯定是被许三多给忽悠了，许三多就不用想了肯定是成才一套套大话给忽悠的
想到这儿他决定给史今个台阶下，免得他过于下不来台，“再说连长当时都发火了，我不撞他让他继续说他更惨”
“伍六一，你听完人家成才的话了吗？”，史今脸色愤怒得都快要扭曲了，但声音还是很稳很沉闷，“我对你太失望了六一，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
“你知不知道，七班长就要退了，想留下来除了转士官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这段时间他们班每天扑在那个训练场上你看不见吗？成才跟七班长每天一趟连长办公室的跑你看不见吗？”
史今抓着愣住的伍六一的衣领，“你又知不知道，七班长已经主动找指导员做完退伍谈话，打完退伍报告了？名单下周就公示”
“六一，其实就算问了连长可能性也不大，不过那好歹是努力过了彻底没法儿了的结果，而不是被逼着没办法了自己主动去挨这一刀，这不一样”
史今刚一松手，人就颓丧地踉跄了几步，他帮着伍六一抚平被自己抓皱的衣领，然后就像在抱他一样地凑到他耳边
“六一，你好好想清楚吧，别再让我失望了，该道歉道歉去吧，不管人家接不接受你都该表个态！想想吧，如果这事儿换成是你我呢？你能接受吗？”
七班宿舍里
许三多从训练场那会儿就陪着成才，现在仍然拉着他，俩人在成才的床上坐着，许三多一直试图让他说几句话，但成才还是呆呆的一句话也不回，七班其他人也都围在他的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看到张力进门时，成才立刻就站了起来，看起来很紧张很后悔
“班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都怪我没听你的，我是不是害了你了？”
张力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大小伙子的弄成这么一副鬼样子做什么？不是什么大事，班长真没怪你，我就是担心连长他误会你。”
成才摇摇头，表示自己被误会也没事
“好在，指导员已经答应替你给连长解释了”，张力笑得很开心，“没事儿了，不用伤心”
“那名额？”
“我的退伍报告已经交了，我问过指导员了，希望实在不大，已经很委婉了，我能听懂，再说我也不能一辈子都当兵吧？你们班长我可还没娶老婆呢，总不能为了带你们让班长我打光棍吧？你们舍得这么干啊？”
张力笑呵呵的，看不出一点沉重，引得原本悲伤的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只有成才，嘴角的笑意实在勉强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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