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在此番动乱中,丧身诸多亲眷,对这些人,宋墨实无半分情谊可言。
此英国公府,观其表象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已然腐朽,早是污浊秽乱、不堪入目之地也。
府内亲眷及下人,多为随风之莠草,平日对宋宜春极尽谄媚逢迎之事。
宋宜春厌弃嫡长子,独宠宋翰这私生子,众人欲讨好国公,便附宋宜春之势,对身为英国公府长子的宋墨屡加苛难,种种行径,令人不齿。
若非宋墨一出生,就因为蒋梅荪的关系,蒙圣上亲封英国公府世子之位,这些人对宋墨的态度,恐怕更加轻慢无状、肆意张狂。
至于宋家的荣辱兴衰,宋墨就不在意了,左右他在英国公府,从小到大,从来都像个外人。
欣赏完宋宜春的惨状,宋墨带着下属,详查英国公府在此次“厄难”中折损的人力、财货珍宝,逐一清点,不禁愈数愈感叹——
少仙这计划,委实败家。
早知如此,宋墨就先将颐志堂与英国公府正院之间的大门锁死,任那灾祸降于宋宜春便是,也省得累及自家府邸,着实可惜。
想到这里,宋墨放下手中的纸笔,那紧抿的薄唇竟微微上扬——
不过好在......
再怎么败家,他也养得起。
......
清点完府邸的损失,天色已晚,残阳如血,将军府的朱门缓缓开启。
宋墨方欲出门,足尖尚未迈过府门的门槛,蓦闻一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遂止了脚步。
“大哥!等等我......”
“......哥哥此番平安归来,缘何不告知于我?”
宋翰从内堂奔出,面上堆满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他衣襟凌乱,发冠也束得并不齐整,疾步追上前面的背影。
到了宋墨身后,他接着说:
“作为弟弟,我本该亲迎于你。”
“大哥凯旋而归,诚乃家门之荣,大哥又是青年俊才,受圣上所赏识,此番沉冤得雪,亦是社稷之幸!我看应设宴欢庆,以贺此事。”
他的语气,埋怨中带着亲昵,将一只手从背后搭上宋墨的肩,将一个爱戴兄长的弟弟表现的淋漓尽致。
宋墨仍然背对着他。
听了宋翰的话,他眼中晦暗丛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渐渐拢在了一起,他按了按腰侧的长刀刀柄,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显露。
——不去寻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
宋墨回过身来。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
先是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侧了侧身,目光淡淡扫过弟弟,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已将对方眼中的闪躲与心虚尽收眼底。
“此事本非益事,既已了却,何必再提,又何来庆贺之由?”
“也是,那便不提了。”
宋翰神色恍然,抬手轻抚自己脑后,仿若刚刚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他面上一派无辜赤诚之态,眼眸之中亦满是对兄长的尊崇与讨好之意,仿若那等纯良无害之人,令人几难将其与那腌臜阴毒之事相联。
观其表象,浑然不似那等竟能对生母狠下毒手的恶毒孽障!
——
前世,宋翰还未悉其为奸生子的实情,就已经与宋宜春那等恶毒之徒勾结一处,暗中向母亲每日喝的药中施毒。
而宋墨竟全然被这两人蒙在鼓里!
十多年的养育之情、舐犊之恩,都没有令宋翰犹豫半分!
彼时,其心之狠、行之恶,如今想来,犹令人心寒齿冷,此仇不报,宋墨怕是生生世世都要寝食难安!
及后真相昭然于世,宋翰为求自保、苟全性命,在宋墨的刀锋下,竟还有脸诡辩自白——
“皆因父亲胁迫于我,我与大哥相较,实乃萤烛之光难及日月之辉,我别无他法!”
“为全家中和宁之象,我只能出此下策!自母亲死后,我每日心忧难安,望哥哥怜我、恕我这一回!”
——真是天大的笑话!
......
“这么晚了,大哥这是要去往何处?”
“嗯,不过是有些琐事要办。”宋墨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若古寺晨钟,让人难以窥探其中情绪。
他心中杀意愈浓,面上却平静如水,他淡淡地瞥了宋翰一眼,缓缓说道:
“既已染病,便当悉心养伤,不要在外肆意游走。刀剑向来无眼,若不慎磕磕碰碰有所损伤,你那宋姓的废物老爹,岂不是又要至我跟前,痛哭流涕一番?”
宋翰被这直白的恶意噎住,沉默了半晌,才呐呐说到:
“哥,那也是你爹。”
宋墨哂然一笑,其声仿若挟裹着那万年不融之尖冰,冷冷道:
“他也配?”
再聊下去,他怕是要忍不住动手了。
宋墨双眉微蹙,面露不耐之色,沉声道:“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去了。”
这对虚伪的父子,看着就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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