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平二十七年隆冬之际，皇帝病危，罢朝休养。此时，骠骑大将军宋墨以侍疾为名，拥戴庆王夜袭京师，意图为昔日蒙冤的定国公平反，并拘禁太子，迫其让位。
戏台上，弹拉声响，唱念做打，正演着一出《忠贞戮》。
戏台下，上身着素白直袖短袄，下身穿着赤红色绣着暗纹的马面裙，头上还带着暖耳，整张脸都要被埋进披风毛领里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只露出一双恰似暗藏了碎星的眼眸，幽黑中透着灵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沦为“阶下囚”的天潢贵胄。
这位太子殿下脖子上架着刀锋，面色平静，却掩饰不住他周身颓败的气息。
“看他做什么？”
低沉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少女抬起脸，看向来人，她过于苍白的面色让出声者眉头微皱。
来人身披玄色重甲，上面还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头血肉模糊的伤处，他一手拄着染血长刀，刀刃还在滴血，几缕碎发被汗水和血水浸湿，贴在白玉般的面庞格外刺目。
“叫你别来，总是不听话。”
少女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他。
他走近过去，替她整理好衣角，又拢紧了少女披风的领口，直到再次把少女包裹成一团，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朱佑晟。
原本温和的眼神顿时满是肃杀。
“昔年定国公蒋氏全族......”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担忧地看了少女一眼，犹豫片刻，这才接着用冰冷森然的语气说到：
“......定国公五万三千兵，今日，不知东宫几人，京城几人？”
太子沐浴在刀割般的目光中，缓缓睁眼，沉默片刻，突然嘲讽大笑。
“宋墨！你无君无父，助庆王颠倒乾坤，原来是为了给你们定国军翻案，你竟把这仇算到了本宫和父皇头上？”
宋墨亦是冷笑：“主疑臣则诛，难道我还冤了你们？”
台上人听了，惶恐不已，一皆下跪。
少女反倒睁开了已经合上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争锋，目光中，仿佛在看着一场期待已久的戏剧。
“......我是输了，可你也一败涂地。”
太子与宋墨交锋几句，深知此结再无回转余地，为保清白，宁愿自杀也不愿让步，临终前却提醒宋墨报错了仇。
雪突然下大了，宋墨的银发与这风雪融为一体，他怔然地拿着手中太子的半面袖袍，袖上的金龙纹暗被血色沾染。
直到少女站起身，走近过去，拍了拍他肩头的雪，宋墨终于回过神来。
宋墨一直知道她生的好看，如今对上这宛如盛开的鸢尾花似的眼睛，眼尾的绯色在苍白的肤色反衬下更加夺目。
他忍不住避开了目光。
在少女转身时又拉了一把，将眼前人拥入了怀中。
“少仙。他说，我报错了仇。”
蒋少仙沉默不语，他也不在意，只是手中又紧了紧，她的乌睫上勾着他的几根白发，想要抬手去抓，却好似回应般抱紧了他，宋墨惊讶地低了头，忍不住想看她的表情。
却只看见一个被包裹的很严实、毛茸茸的后脑勺。
但她身上的任何地方，在宋墨看来都是可怜可爱的，哪怕现在这般若近若离的模样，也让他心中欢喜。
宋墨一瞬间觉得自己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口仿佛被注入一股暖意：“少仙，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蒋少仙脑袋微微低垂，眼睑半掩，似阖非阖，睫毛在面庞投下淡淡的阴影。
——表哥，是错是对，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