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孟家辉来洪都这座城市也有些时日了，人生地不熟的他，平日里就像个没头的苍蝇，要么在豫章医院门口晃悠，瞧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要么就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打发着闲暇时光，朋友自然是没交到几个。

那天午后，阳光暖融融的，微风轻柔地拂过脸颊，带着丝丝惬意。孟家辉像往常一样，打算下楼骑车出去逛逛。刚走到楼下，一股香喷喷的烧烤味就直钻鼻腔，那香味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瞬间活跃起来。顺着味儿找过去，原来是一户人家在自家院子里支起了烤架，一家人围坐一团，有说有笑，那热热闹闹的场景，让孟家辉这个异乡人心里头忍不住泛起一阵暖意，脚也像被钉住了似的，站在那儿多看了几眼。

兴许是孟家辉那眼巴巴的眼神太扎眼，这家的男主人一下子就瞅见了他，咧着嘴笑着招呼：“兄弟，是不是被这香味儿给吸引啦？不嫌弃的话，过来一起吃点儿？”

这要是在东北老家，孟家辉保准大大咧咧地走过去，顺手捞起一串烤肉，一屁股坐下，开瓶饮料，就着那滋滋冒油的肉串，天南海北地唠起来。可这是在洪都，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孟家辉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手不自觉地挠挠头，有些忸怩。不过，看着男主人那真诚得没半点儿杂质的眼神，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刚一坐下，一个小男孩就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股机灵劲儿，一点儿也不怕生，脆生生地问道：“叔叔，你是谁啊？咋没在小区见过你呢？”

孟家辉一听这称呼，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脸说：“我才 16 岁，叫毛叔叔，叫哥就行。我叫孟家辉。”

小男孩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故意捣蛋似的，大声喊道：“哦，毛叔叔好！”

孟家辉心里默念着“不气不气，童言无忌”，无奈地说：“得嘞，就叫哥吧。”

小男孩立马来了精神，站得笔直，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扯着嗓子喊：“孟哥好！”

这一下，把在场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原本还有些生疏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孟家辉笑着问：“小家伙，那你也介绍介绍自己呗。”

小男孩胸脯一挺，满脸自豪地说：“我叫刘仁玄，都上六年级啦！”

就这么着，孟家辉和刘仁玄打开了话匣子。刚开始，孟家辉还犯嘀咕，觉得和这小屁孩能有啥共同话题，可没想到刘仁玄这孩子嘴巴像连珠炮似的，从学校里那些让人笑破肚皮的趣事，到他痴迷的动画片，再到最近正看得入迷的课外书，一桩桩、一件件，说得绘声绘色。孟家辉也被他这股子活力感染，不由自主地说起自己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两人越聊越投机，就跟失散多年的铁哥们似的。

随着聊天的深入，孟家辉发现刘仁玄这孩子别看年纪小，脑瓜子可机灵着呢。对好多事儿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而且能条理清晰地表达出来，这让孟家辉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细细想来，孟家辉觉得自己和刘仁玄投缘，大概是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那份天真、那份好奇、那份对啥都充满热情的劲儿。

不知不觉间，太阳慢慢往西挪，从下午两点多一直唠到了六点，天边都被染成了橙红色。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院子，孟家辉抬头一瞧，是哥哥孟家军下班回来了。孟家军瞧见弟弟坐在陌生人家院子里，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孟家辉赶忙站起身，有些尴尬地介绍：“哥，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刘仁玄。今天他们邀请我吃烧烤，就聊了会儿天。”

孟家军回过神来，笑着跟刘仁玄一家打招呼，还一个劲儿地道谢，感谢他们对弟弟的照顾。刘仁玄的父母也热情得很，拉着孟家军坐下一起吃点。孟家军推辞了几下，见盛情难却，也就坐了下来。

孟家军坐了一会儿，不禁感叹道：“家辉小时候啊，也像仁玄这样活泼爱闹，整天有说不完的话。”

打这以后，孟家辉和刘仁玄就成了好朋友，时不时就凑到一块儿玩耍、聊天，孟家辉在洪都的日子也渐渐有了滋味。

孟家辉和孟家军所住的楼上对门新搬来了一户人家，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楼道里迅速传开。孟家辉这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火急火燎地把刘仁玄叫上，两人跟做贼似的，猫在楼道里，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对门的一举一动，满心期待着能瞧瞧新邻居到底啥样。

他俩在那儿交头接耳、叽叽咕咕的时候，孟子菲穿着宽松的睡衣，睡眼惺忪地从家里晃了出来。她瞧见孟家辉和刘仁玄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好气地问：“你们俩在这儿搞啥名堂呢？”孟家辉赶紧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子说：“新邻居搬来了，我们瞅瞅。”

新邻居的女主人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楼道里的两个小家伙。她轻轻走过来，脸上带着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小朋友们，你们好啊！我刚搬到这儿，以后就是邻居啦。”孟家辉和刘仁玄就像两只受惊的小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不迭地回应：“阿姨好！”

一番交谈下来，他们才知道这位女主人是洪都市第九人民医院小儿呼吸科的主治医生。女主人的女儿刘诗晴像只受惊的小鹿，躲在妈妈身后，小脸涨得通红，眼睛怯生生地瞅着孟家辉和刘仁玄，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衣角，那股子内向和腼腆劲儿，让人看了怪心疼的。

孟家辉和刘仁玄跟女主人聊天的时候，还算大方得体，可刘诗晴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拘谨得很，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嗯”“真棒”之类简单又青涩的话，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因为陌生而产生的尴尬气息，不过好在大家对新邻居的那份友好和好奇，让气氛还算融洽。

孟家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跟女主人聊起了医学领域的事儿。他问道：“阿姨，我听说现在进副高可不容易，您在小儿呼吸科，而且还是九院的，这得压力？”

女主人笑着回答：“是啊，这竞争压力可不小，得不断学习新知识，做科研、写论文，还得把临床工作做好，方方面面都得兼顾到。说什么患者好了我们就好了，患者好了工资也不涨？这世道，哎！”

孟家辉接着说：“那小儿呼吸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现在小孩子呼吸道尤其是下呼吸道疾病挺常见的。”

女主人微微皱起眉头说：“确实，现在环境污染、气候变化，再加上小孩子免疫力相对较低，哮喘、肺炎这些病的发病率不低。我现在知道我们导师当年为什么希望患者少点，患者快点好，真忙啊！”

孟家辉又好奇地问：“那阿姨，您了解心外科的情况吗？我对这方面也挺感兴趣的。”

女主人想了想回答：“心外科啊，那可是个技术要求很高的科室。现在心血管疾病的患者越来越多，对心外科医生的技术和经验要求也越来越高。说实在的，我当年没选心外，就对了。一方面心外他忙啊，你瞅瞅人家鄱一（即鄱阳医科大学附属豫章医院），心外科那帮‘牛马’都忙的……诶呀，我们也差不多。”

孟家辉和女主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女主人对孟家辉的一些见解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对医学懂得这么多？”

孟家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阿姨，其实是我哥哥在豫章医院心外科当副主任，我平时听他讲了不少，自己也看了些他当年的书，就懂了一些。”

女主人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你哥哥一定很厉害。”

“别人也说我哥厉害，我哥叫孟家军。”

女主人的迷惑全通了，孟家军可以说是心外科最年轻的“老专家”，技术，九院的某些50+的医生都不通。

夜幕像一块黑色的绸缎，缓缓地铺展开来，街边的路灯也一盏盏亮了起来。孟家辉热情得像一把火，邀请刘诗晴和刘仁玄到家里吃饭。孟子菲和孟家军也都在，原本安静得有些冷清的屋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饭桌上，孟家辉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就想着让气氛更欢快些。刘仁玄也不含糊，像个小笑星似的，讲着学校里那些让人笑岔气的趣事。慢慢地，刘诗晴也被这热乎劲儿感染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孟家军和女主人聊起来，他笑着说：“其实医学这领域，每天都在不断发展进步，我们都得不断学习。就像小儿呼吸科和心外科，虽然是不同的科室，但也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比如对疾病的诊断思路、患者的管理等等。”

女主人点头表示赞同：“孟主任说得对，就比如说我们会诊，你们豫章儿科成人会诊少，九院多了去了。”

孟家军接着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如果在医学上有什么问题，或者生活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女主人连忙道谢：“太感谢了，有你们这样的邻居真好。我刚搬到这儿，还担心孩子不太适应，现在看来，有这么多热心的邻居，我也放心多了。”

孟家军看着这几个孩子，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说道：“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要相互照应着点儿。”

邻居女主人也笑着点头：“是啊，孩子们在一起玩，感情也能越来越好。”

在这顿饭的过程中，孟家辉、刘仁玄和刘诗晴之间的情谊就像春天的小草，悄悄地冒了尖儿。他们惊喜地发现，彼此都对绘画有着浓厚的兴趣，虽说方向不太一样。孟家辉画起 CT 片子来，那叫一个逼真，人体血管图像、心电图、超声啥的，就跟真的似的。而刘仁玄和刘诗晴则擅长画景物，那些花花草草、山水树木，在他们笔下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他们还都对那些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着迷得不行。刘诗晴虽然话不多，但她那专注倾听的眼神，还有偶尔小声发表的看法，让孟家辉和刘仁玄感觉到这小姑娘内心其实藏着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饭后，几个孩子在客厅里玩起了你画我猜的游戏，欢笑声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孟子菲也加入了他们，耐心地教刘诗晴编织一些小巧可爱的挂件。孟家军和新邻居坐在一旁，一边看着孩子们嬉笑玩耍，一边谈论着当下的热点话题，整个屋子都被温暖和幸福填得满满的。

从那以后，孟家辉、刘仁玄和刘诗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二代 F3”也就这么正式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