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喂，妈！我下周就回家，别催我了……好了，我先挂了”

将近午夜，义南城依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高楼闪烁的灯光似乎要把天空也一同照亮，连月亮都显得那么黯淡，星星也所剩无几。林以尘倚靠着广告牌，百般聊赖地划拉着手机。看着手机里的几百块钱，他自言自语道:

“只剩这些了，还要过到下个星期，房租没交，工作被辞，这要我怎么活啊！”

林以尘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抬头看向正在朝自己驶来的公交车。

此时公交车上已经没有人了，除了司机，就只有一个满脸胡茬，穿着老汉背心在公交车门口位置打呼噜的大爷。林以尘上了车，他坐在最后一排带上了耳机，尽量不然自己听到那呼噜声。公交车随着耳机里轻缓的音乐缓缓向前驶去。窗外的夜景已经是林以尘看腻了的，他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不知过了多久，林以尘才睁开眼睛，他换了一首音乐，打算再次闭眼。

当林以尘慢慢闭眼时，他突然发现呼噜声消失了。林以尘以为大爷醒了，抬头看了一眼大爷坐的位置，可人……消失了。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依然不见大爷身影，可明明中途根本就没有停过车，还是停了，只是自己睡得太死没有察觉。林以尘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十二点整，按照平时坐公交的时间算，也应该到站了，但车还在开，窗外还是自己刚上车的那片风景。

“师傅，还有多久到”

无人回应。

林以尘转身看向驾驶座，司机还在。他又喊了一声:

“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

这次林以尘加大了音量，可还是无人应答。第三次叫还是无人答应，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林以尘慢慢走上前去，到了驾驶座背后，又加大力度喊了一声。司机还是不回答，他的脑袋随着车的驾驶轻轻摇晃着。林以尘害怕司机睡着了，侧头看了一眼。

“啊！”

司机……死了。

司机油腻的脸上全是鲜血，衬衫上，裤子上也全是。脖子被划破了，皮被扯开了，将还在不听往外流着血液的大动脉展示出来。司机的头颅还在摇晃着，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凸了出来，瞳孔死死地盯着林以尘。

林以尘瘫软在地上发抖，心跳快把他的胸脯撑爆了，他不敢喘气，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血腥的场面让一阵恶心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捂住嘴，但离不开的眼睛还是让他反胃。

“怎么……怎么会……死……死了”

林以尘撑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看着躺在驾驶座司机。突然，车震了一下，把司机摇晃的头偏向了林以尘这边，但更像是他自己转过来的。那凸起的眼睛已经被血液染得一些模糊了，但瞳孔依旧死死地盯着林以尘，裂开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林以尘想镇定的心一下子就碎了，他转头就跑。车还在开着，门打不开。他跑到车后面拿起手机打110，可却一直无人接听，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看着驾驶座的司机慢慢站了起来。

司机的头倒挂在胸口，脖子已经被割掉了一大半，只有一点儿皮肉连接着头颅，每走一步皮肉就会被头颅拉扯，发出撕裂的声音。司机顾不上快要掉下来的头，一步一步向林以尘走去，沾满血液的双手扶着椅子挪着，嘴里还在不停的狂笑着。

“你别过来啊！”

林以尘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原来只有一个梦啊！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看着周围，车已经到站了，大爷也刚刚下了车。林以尘咽了咽口水，慢慢走向驾驶座。

“小伙子，醒了，我还寻思着叫你呢！”

司机从驾驶座伸出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林以尘。林以尘还在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虽然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看到司机心脏还是紧绷了一下，那个梦真的太真了……

“咋滴啦小伙子，脸咋那么白”

司机热情的问候着林以尘，但越是这样，林以尘心里越慌，他总感觉司机的嘴角只要一弯，就会裂开一条口子。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丢下钱就匆匆忙忙下了车。司机见状并没有说话，只是立马收回了微笑，靠回了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向盘。

林以尘心颤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催促着他快离开这里。车站昏昏暗暗的，只有回家的路上有几颗路灯点缀着，行人也没有，周围安静得和死了一样。林以尘深吸一口气，将耳机里的音乐关掉，打开手电筒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刚只是一个梦而已，为什么……有血腥味”

林以尘还没走几步，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伴着风从他身后传来，一直萦绕在他身边。梦里没有血腥味，梦结束了后，反而有了味道，而附近根本就没有屠宰场而且味道确确实实是从车站传来的。他转头看向公交车，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司机的半边身体，他依旧靠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和梦里一模一样。

这站车林以尘坐过无数次，每次也都是这个司机，他很热情，对人也好，就是有点脸盲不认人。明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今天的一举一动却格外渗人，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梦，而是给了林以尘披着羊皮的狼的感觉。

林以尘一边想一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这片是义南城的边缘，人少房价也低，对于林以尘这种空有一副好皮囊但工资低没存款，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生活经验的职场小白来说简直是太友好了。不过缺点就是要每天早起赶公交，晚上回家面对没有路灯的小巷子，还要提防野猫野狗给你撒娇卖萌讨要食物。

“哎！老天爷啊，求你心疼心疼我吧”

林以尘开始自言自语。他每天早出晚归，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甚至邻居都不知道自己家傍边还有个人住。林以尘无聊或是难过时，就自己在屋子里自言自语，或是下楼把流浪猫狗抓起来通通喂一遍，边喂边和它们诉苦，总的来说还是自言自语。

想着想着就到了没有路灯的小巷子，从这穿过去就是林以尘的小屋了，但这条小巷很黑，还堆满了杂物，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东西，至于踩到什么，就要让老天决定了。

林以尘慢慢地走了进去，他挺喜欢走这条小巷的感觉，像黑暗之后重见光明一样，虽然充满坎坷，但结果总是好的。他一步一步走着，尽量避开这些杂物。此时快到十二点半了，已经没有哪家是亮着灯的。月光透过房屋的缝隙撒在地上，林以尘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一小片月光。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还嘈杂着铁制品敲击和穿刺的声音——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落在了月光下。

林以尘将手电筒射向那个东西，是……一个女人。

女人面部朝地，长长的卷发盖住了她的脸，却没有盖住穿破她头颅的耙子，女人的整个头都已经扁了下去，耙子上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乳白色的脑浆在一点一点往下流。鲜红的血液慢慢流进水洼里，染红了倒映在水洼里的月亮。女人的四肢轻轻的抽搐着，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已经被折断，反折在手背上，手臂也折在了身后，暗红色的裙摆被血液浸湿，膝盖已经被砸烂，白森森的骨头漏了出来。

经过刚刚公交车的事，林以尘相信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他看着女人，努力想要保持着镇静，但心还是不争气的乱跳。林以尘低下头，女人的血液已经溅到了自己的衣服上，从尸体那里一直延伸到了林以尘。他想跑，但脚却奇怪的动弹不得，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从地下抓着他的脚。林以尘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发软的双腿不停的颤抖着。他往后退了挪了一点，还是决定打开手机拨通了110，可奇怪的是这次居然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110……”

林以尘没有答应，他死死地盯着女人，生怕她下一秒就突然睁开眼睛像司机一样向自己走来。如果这是梦，为什么会梦到两次，如果这不是，岂不是更糟糕。

“喂，您好，这里是110……”

电话那边还在不停地问着话。林以尘缓缓拿起手机举到了自己耳边，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停顿了一会儿说道:

“死……死人了”

他抬头望向女人落下来的那扇窗户，窗户大开着，床帘被风吹出来了，在风里轻轻飘动着。一个男人站着那里，黑暗将他的身体都吞没了，只有两只凸起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以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