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从四岁开始,就独自一人在这世间闯荡,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没有父母的呵护与关爱,他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像一位流浪人间的匆匆过客。对于 4 岁以前的事情,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努力回想,都无法拼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记忆碎片。
如今的齐渊,已年满八岁,但那失去的四年光阴却宛如虚无一般,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段空白。然而,尽管身世如此坎坷,齐渊并未因此而消沉堕落。相反,他以超乎常人的坚韧和勇气,努力地在这个充满艰辛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翌日
齐渊缓缓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身体仿佛被一股寒意紧紧包裹着。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走到一口偏井旁,用颤抖的手费力地舀出一盆夹杂着冰晶的冰冷井水。
看着盆中的井水,齐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将那双早已冻得起疮、红肿不堪的双手慢慢伸进水中。就在手指接触到水面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冷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嘶……”然而,尽管疼痛难忍,他仍然强忍着,从旁边的水瓶里抓起一把冰水,用力地捧到自己的脸庞上。刹那间,那股寒冷仿佛穿透了皮肤,直抵骨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经过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齐渊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外面的世界一片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充满了欢声笑语和节日的气氛。一路上,齐渊看到许多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们欢快地奔跑嬉戏着。他们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袄,一只小手紧紧拉着父母温暖的大手,另一只手则拿着各种各样便宜但却能带来快乐的小玩具,或是色彩斑斓的烟花爆竹,还有香甜可口的吃食。
相比之下,齐渊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材瘦弱得如同风中摇曳的柳枝,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破旧的衣裳,孤零零地一个人行走在路上。他这副模样引来了无数路人好奇的目光,有的人脸上流露出同情之色,似乎对齐渊的遭遇感到惋惜;有的人则面露嫌弃之意,匆匆瞥了一眼后就迅速转过头去;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平静,仅仅把齐渊当作普通的过路人,看过一眼后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身边的事物上去,继续悠闲地游逛着。
没过多久,齐渊便来到了一座看上去颇具年代感的古朴面馆门前。这座面馆位于城东,在当地可谓是声名远扬。它之所以如此出名,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所售卖的汤面味道极其鲜美,让人回味无穷;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这家面馆的掌柜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
只要谁家遇到了困难,急需银子周转,前去求助这位掌柜,他一定会慷慨解囊出借资金。不过,这里有个小小的前提条件:借款之后,借款人必须在至少半年的时间里归还一半欠款。当然,如果有人在半年期限已满时仍有能力还钱却故意拖欠不还,那么这位掌柜倒也不会亲自上门催讨债务,而只会默默地将此人记录下来,拉入面馆的黑名单之中。从此往后,这个人就再也别想从掌柜那里借到一分一毫的钱财了。而且,据说那些被拉入黑名单的人都会遭遇一连串倒霉透顶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却是无人知晓。
说起这位掌柜,他还有一个颇为奇特之处——他的名字竟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那便是“源”。这个独特的名字仿佛也给他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齐渊轻轻地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踏入屋内,一股熟悉的面香扑鼻而来,这里便是他日常工作的地方——一家小小的面馆。
走进面馆后,齐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摆在角落里的摇椅。此时,一位中年男子正悠然地坐在上面。这位男子看上去约摸四十来岁,面庞轮廓分明,五官端正,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质。他身材高大挺拔,气宇轩昂。
只见这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青衣,衣袂飘飘,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然而,此刻他的眉头却紧紧皱起,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沉思之中,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到他。
“掌柜,我来了。”齐渊放轻脚步走到近前,轻声开口说道。听到声音,源缓缓睁开双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神情也随之放松下来。紧接着,他停下了思考,右手随意地一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牛肉面竟然从厨房中飞射而出,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齐渊的面前。
“现在店铺还没开门呢,瞧你这副样子,肯定又是没吃早饭吧?赶紧把这碗面吃了,填饱肚子要紧,可别饿晕在我的店里,那多不吉利啊!”源一边说着,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看着齐渊。对于掌柜这种如同耍杂技般的凭空御物手段,齐渊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之色。他只是感激地看了源一眼,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端起那碗牛肉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源轻轻地闭上双眼,微微颔首后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对了,等你们吃完饭可别忘了把碗清洗干净哦,热水就在锅里温着呢。”说完,他面带微笑地看着齐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和期待。
齐渊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并会照做。而此时的源,则悠然自得地走到房间一侧的一张古旧木桌前。只见他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那本早已泛黄、略显破旧的书籍。这本书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每一页都散发着淡淡的陈旧气息。
源拿着书,慢悠悠地踱步回到那张摇椅旁,然后轻轻坐了上去。随着身体的重量压下,摇椅发出一阵轻微的嘎吱声。紧接着,他调整好坐姿,将手中的书本放在膝盖上,开始翻阅起来。
不一会儿,源竟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那曲调悠扬婉转,宛如天籁之音。只听他唱道:“因果现,生死隔,弃百年;活百年,死亡因,冰雪冷霜降世……”这歌声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哀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动人心弦的故事。
“因果续连,二小人,惊鬼神,黄泉之上来相伴。汝伤悲,因尔前世认今生……”源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思绪也随之飘远。
………
齐渊狼吞虎咽地吞下一大口热气腾腾的面后,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地看着源,嘴里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掌柜,您唱的这到底是什么曲子呀?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感觉怪怪的。”
源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深邃的眼眸看似随意地朝着某个方向扫去,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却恰好与真正的齐渊的视线短暂交错而过。随后,他缓缓将目光收回,落在眼前这个一脸好奇的齐渊身上,悠然开口道:“此曲非普通之曲,它所诉说的乃是一个人漫长而曲折的一生呐!”
齐渊皱起眉头,显然对源的回答感到十分困惑,追问道:“还是不太懂,那这人究竟是谁呀?”
源微微一笑,抬头望向屋顶,若有所思地回应道:“说实话,我自己其实也不明白。至于具体是谁嘛,我更是无从知晓啦。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我们身边亲近的家人、挚友,亦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过路人呢!哈哈哈……”
听到这里,齐渊心里暗自嘀咕起来:这家伙莫不是脑子有点不正常吧?不过想归想,他倒也没有再多追问下去。
只见齐渊迅速几口就把剩下的面条吃了个精光,甚至连碗里的汤汁都喝得一滴不剩。接着,他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嘴,顺手把昨晚用过的碗筷收拾好,然后端着碗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厨房里摆放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子,通红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仿佛在尽情展示着它的热情。而在炉子上方,则稳稳当当地放置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大锅。此时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开来,不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齐渊迅速地洗完碗后,店铺的大门也缓缓开启,阳光透过门缝洒进屋内。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厨房,准备大展身手,开始煮面并精心调制各种美味的调味品。而齐渊则乖巧地站在一旁,心甘情愿地给源帮忙打下手。只见他熟练地点燃炉火,让火势熊熊燃烧起来,接着又往锅里倒入清澈透亮的食用油,热油在锅中欢快地翻滚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声从店门口传来。不多时,一位衣着华丽、趾高气扬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此人名叫曹程,乃是曹家的二公子。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这也使得他养成了肆意挥霍、目中无人且狗眼看人低的恶劣品性。
一进门,曹程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小二,快给本公子来一碗你们店里最拿手的虾鱼面!”随着他的呼喊,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来。只见曹程的身旁紧跟着三位娇艳欲滴的女子,她们个个身姿婀娜,风情万种。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位金发白衣的女子,她宛如一朵盛开的百合,清新脱俗;另一位身材高挑,如同一株修长的柳树,柔顺的乌黑色秀发随风飘动,轻轻拂过白皙的肌肤;还有一位则留着一头黄色齐肩短发,身材火辣妖娆,脸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迷人的媚态,仿佛能勾人心魄。
曹程毫不客气地搂住那位金发女子,旁若无人地走到店内最为显眼的位置坐下,然后满脸得意地对怀中佳人说道:“娘子啊,这家面馆在咱们城东可是赫赫有名呢!平日里咱俩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今儿个来尝尝这平民美食,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儿。”说罢,他还挑衅似地环顾四周,似乎在向其他顾客炫耀自己的财富与权势。
只见那位金发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后没多久,齐渊就双手稳稳地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里缓缓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谨慎,生怕会有汤汁溅出。终于,他成功地将这四碗面一一摆放到了曹程等四人面前的餐桌上。
曹程微微抬眼,斜睨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齐渊,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略带戏谑的笑容问道:“小孩,你叫啥名字呀?”然而,齐渊并不认识这位曹程,见对方如此询问,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于是他转过身去,准备快步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曹程却突然伸出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齐渊那细瘦得如同竹竿一般的小胳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无比,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同时口中冷冷地笑道:“哟呵,不想说是吧?那也好办!”话音未落,他猛地伸手从刚刚端上来的那四碗面当中抄起其中一碗,毫不犹豫地朝着齐渊的头顶上方倾泻而下。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巨响,那一整碗滚烫的面汤夹杂着一根根细长的面条,如瀑布般直直地浇落在了齐渊的脑袋上。刹那间,齐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那炽热的温度让他感到犹如被火灼烧一般剧痛难忍,而那些湿漉漉、黏糊糊的面条则像是一条条小蛇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尽管齐渊拼尽全力想要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眶,但这种钻心刺骨的疼痛终究还是让他难以承受。最终,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悄然滑落下来,并与脸颊上尚未滴落完毕的面汤相互交融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面庞此刻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了起来,看上去惨不忍睹。
正在厨房忙碌的源听到外面传来的巨大声响,心头一紧,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跑了出来。
源刚一出门,就瞧见了这样一幅场景:他毫不留情地将曹程等人驱赶了出去,甚至连他们应付的面钱都不屑收取。而那曹程一伙人呢,自然也是一口未动桌上的食物。
源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齐渊,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一声。只见他伸手探入自己那身青色衣裳的口袋,摸索了一会儿后,掏出几锭沉甸甸的银子来。接着,他轻轻地将这些银子放在齐渊那双布满伤痕和冻疮的手中,并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拿着这些银两,赶紧去找个郎中瞧瞧,把你脸上的烫伤治好。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歇息吧,不用再来干活儿了。”
然而此时的齐渊,只是紧紧地咬住自己苍白的下唇,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生气。但在他那颗被痛苦与仇恨填满的内心深处,怒火却如燎原之势急速蔓延开来。父母狠心遗弃、长期遭受旁人无情的欺凌、孤苦伶仃地独自生存于世、常常食不果腹还要承受无尽的苦难……这一桩桩、一件件悲惨的遭遇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压在这个瘦弱少年的肩头。
就在这时,屋外原本纷纷扬扬飘落着的洁白雪花,似乎也感受到了齐渊悲凉心境的影响,竟开始诡异地越下越大起来。而且那些雪花的颜色不知何时起,竟蒙上了一层极淡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血红色调,使得整个天地间都弥漫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
突然,齐渊像是发了疯似的狂奔而出,瞬间消失在了城东方向。他奔跑的速度之快,让站在原地的源都不禁为之惊愕不已。望着齐渊离去的背影,源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罢了。
就这样,齐渊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踪迹。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才有路人在城中心的一个巨大雪堆之中偶然发现了他。那时的他早已昏迷不醒,身体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得只剩下一张冻得发紫的脸庞露在外头,看上去命悬一线,情况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