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

第一章：念往昔，盛家风华

盛老太太端坐于陈旧却古朴的梨花木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雕花，目光穿破窗棂，凝在那肆意盛放的海棠花上，仿若要望进往昔岁月。若她那独子盛怀瑜还在世，盛家何来这诸多纷扰，定是昌盛顺遂，门庭若市。

盛怀瑜自幼便是聪慧过人的麒麟儿，眸若点漆，透着灵动与专注。启蒙时，别家孩童还在哭闹厌学，他已沉浸书海，摇头晃脑背诵经典，稚嫩童声清脆，唤醒府里清晨的静谧。每日破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便自发端坐书房，腰背挺直，诵读声与窗外鸟鸣交织，直至夜幕低垂、烛火摇曳，仍执着于笔砚之间，临摹的字帖规整大气，笔锋间尽显韧劲，叫先生赞不绝口。

及弱冠，科举之路仿若为他量身铺就，乡试一鸣惊人，举人之名稳稳收入囊中。放榜那日，盛家红绸高挂，鞭炮震耳，大红喜报贴于正门，“盛怀瑜高中举人”的字样烫金夺目。邻里街坊踏破门槛道贺，怀瑜一袭天青色儒衫，丰神俊朗，谦逊拱手答谢，温润气质仿若世家公子典范。

彼时家中内宅，儿媳乃名门闺秀，温婉贤淑、端庄持重。晨起，有条不紊指挥下人洒扫、备膳；逢年过节，阖家团圆，她轻言细语安排礼数，儿孙环绕，和乐融融。妾室在这府里没了立锥之地，丫鬟小厮各司其职，往来恭敬，不见谄媚刁钻。

子女教育，盛老太太倾尽全力。孙儿们晨起随武师扎马步、练拳脚，一招一式虎虎生风；白日入书房听大儒讲学，目不转睛汲取学识，课间还围着祖母，求讲古往英豪故事，攥紧小拳头听得热血沸腾。孙女们研习女红，银针翻飞绣出灵动花鸟；诵读诗书，出口成诗尽显才情，引得女眷夸赞。兄妹间毫无嫡庶芥蒂，嬉笑玩闹，情谊纯粹，庭院仿若无忧仙境。

族中事务，怀瑜接手便雷厉风行整治。细查田庄账目，揪出硕鼠，严惩舞弊，自此佃户用心耕种，收成翻番；洞察商机经营铺子，引入新奇物件，引得客源不绝。灾年施粥，他亲赴现场，布衣素颜穿梭饥民间，递出的热粥暖了人心，盛家善名远扬，文人雅士求访不断，雅集不绝，门第愈发尊崇。

那时节，盛老太太只需偶尔提点，母子默契天成，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出门赴宴，别家夫人簇拥讨教管家育儿诀窍，满是艳羡尊崇。可命运无常，一场急症，夺走怀瑜性命，繁华碎如泡影。窗外风卷，海棠花瓣如雨纷落，盛老太太收回目光，眸底只剩落寞。

盛老太太忆起往昔盛事，桩桩件件，仿若昨日。盛怀瑜成婚当日，盛府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喜乐奏响不绝于耳。新娘凤冠霞帔，仪态万千，与怀瑜携手跨火盆、拜天地，夫妻对拜时，眸中深情款款，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婚后不久，儿媳有孕，阖家上下喜不自禁，盛老太太更是悉心照料，补品药材流水般送入儿媳房中，就盼着能顺利诞下麟儿。

待孩子呱呱坠地，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府里摆宴三日，大肆庆祝。怀瑜抱着孩子，眼中柔光似水，初为人父的喜悦溢于言表。孩子周岁时，抓周宴上摆满笔墨纸砚、金银珠宝、刀剑弓弩等物，小公子小手一伸，稳稳抓住了一本书卷，众人哄堂大笑，皆言此子日后定是个读书的苗子，盛家文脉后继有人。

在盛怀瑜的操持下，盛家产业蒸蒸日上。家中不仅良田千亩，丰年时谷穗饱满、麦浪翻滚；铺子更是开遍城中繁华地段，绸缎庄的料子精美上乘，引得贵妇们竞相选购；瓷器店的瓷器细腻温润，远销外乡；还有那药铺，坐堂郎中医术精湛，药材地道，百姓们赞不绝口。盛家的善举也从未间断，修桥铺路、资助书院，地方百姓提起盛家，无不竖起大拇指，感恩戴德。

家中节庆，更是热闹非凡。元宵佳节，府里挂满花灯，形态各异、五彩斑斓，灯谜妙趣横生。儿孙们穿梭其间，嬉笑打闹，猜中灯谜便兴高采烈地跑去领赏，或是精巧点心，或是别致小玩意儿。中秋夜，庭院摆上圆桌，堆满月饼、瓜果，一家人围坐赏月，怀瑜吟诗助兴，儿媳浅笑附和，孙辈们听得入神，偶尔也奶声奶气地跟读几句，月光如水，洒在这和乐融融的一家人身上，暖意融融。

可天不遂人愿，病魔毫无征兆地缠上了盛怀瑜。起初只是偶感不适，众人皆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劳累所致，寻医抓药，调养一番便好。谁料病情急转直下，不过月余，怀瑜便卧床不起，面容憔悴，往昔神采不复。盛老太太遍寻名医，不惜重金求来珍稀药材，却依旧无力回天。怀瑜撒手人寰那日，乌云蔽日，整个盛府哭声震天，仿若天都塌了下来。

此后许久，盛老太太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闭门不出，茶饭不思。往昔鲜活的回忆成了心头最锋利的刀，每念及一处，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但看着尚年幼的孙辈，那眉眼间与儿子的几分相似，老太太知道，自己不能垮，盛家还需她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