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

老麻木木然地走在覆盖层薄雪的黄土地上，你若不仔细瞧，兴许还不知道此刻脚下踏着的是中央平原肥沃的草地呢，还是黄土高原那贫瘠的绽开了花的黄土.可是，老麻知道！因为踏上乌拉河上咿咿呀呀的木桥时，他便一眼望见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庄，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灯笼，贴起了对联，一片红火景象！最重要的是，老麻看见了他那媳妇和那一左一右依偎在母亲身边的两个饥瘦的儿子，他们仨l儿伸长了脖颈，拼了命地张望，盼着那足有一年未归家的老麻.说起老麻，他沧桑地面容，耷拉着的大眼袋，更显出他的疲惫，那厚重的双唇不自主的抿了抿，更显出他筋疲力竭的是他那无神的眼睛，微鼓的帆布袋压在身上，竟让他连脊背都直不起来.从木桥落地黄土，那母子仨也赶奔地出现在他眼前了.两儿子看见火红的帆布袋时，也稍显出些精神来，争先抢过、翻找.卸下了重担的老麻此刻也尝试着挺起腰来.一抬头，他那敦厚、朴实的黑脸蛋媳妇便忙扑了上来.而他的脸被她那鲜红地头巾衬得有许红润了.而另一边，老麻也没让他那两儿子失望，七彩的糖粒，崭新的布料，也是老麻这一年的收获了.

说来痛心的是，老麻丢了那块他视作珍宝的石英质的机械表，这本可以让他在那些个依日头定时间的庄稼人面前好生地显摆一番呢！

没了表的他，不也成了那样可怜的庄稼人了么.

他日日夜夜地在他那黝黑的媳妇面前念叨，他恨啊，他恨是哪个贼偷走了他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媳妇呢，也不抱怨，这可是她日思夜想苦苦等了一年的男人呢！甚至老麻那充满牢骚的话语在她耳中都是一首悦耳的小曲.见妻子无趣，老麻便将哭诉摆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庄稼人面前，可哪个农民会信他啊，一个抛妻弃子的浑蛋！他们可怜他那媳妇，哪个女人离开了丈夫能好好过活呢？饥瘦地两孩子不就是最好地证明吗？

于是，老麻便在乡人面前讲起了他的失窃案，说来也怪，老麻并没有亲眼目睹是哪个小贼顺了他的表，如果看见，便是跑遍满火车也会亲手抓住他的，哦！老麻便赶忙补充到他那石英机械表是在回乡的绿皮火车上不见了的.事情是这样的，老麻运气好，买票买了个靠窗的座位，从中央平原到黄土高原，他一路看着窗外的景从翠绿变成枯黄再到雪白，也是在这个窗户外，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波涛汹涌的黄河，老麻痴迷地忘了神，几乎连头都要探了出去，更别说手了，那双手拼命了摇晃着，招呼着，他在跟黄河母亲呐喊呢！火车呼啸而过，驶过黄河之后，老麻抽回头，心里更是兴奋的没边了.可没过多久，暗黄的黄土，枯槁的野草，使老麻渐渐没了兴趣，一日的忙碌也使老麻愈发感觉头昏脑胀，睡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老麻梦到了什么，嘴角咂巴着，双唇咧开了笑，火车一声长笛响彻云霄，震得往南迁徙的大雁都乱了阵脚！同时也把老麻给震醒了，他赶忙收回窗外被冷风吹紫的手，哈了口气捂了捂，抻了抻双腿，在底部有着一条银白色刮痕的窗户外，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黄土高原，天苍苍、野茫茫，无情的风顺着窗口拍打着老麻的脸，老麻耸了耸肩，他知道他要回家啦！

这一睡，可成了老麻这辈子的痛点了！起些还没什么，他感谢这一小盹，把他给睡精神了，他盼着这早点下车，搂着媳妇回家过大年呢，可是，当他想看看自己睡到什么时辰，低头看表时，这可不得了了，是的，接下来的事我们大家都知道老麻他把表给睡丢啦！这下他情绪到到达了高点，那厚重的嘴唇骂骂咧咧，没少惹来同车乘客的白眼，恰巧他又没过多久就下车了.老天啊，甚至连给他寻找真凶的机会都没有给

正月十五一过，老麻便又提着他那破旧的帆布袋闯天涯去了.

他媳妇呢，自是舍不得的，眼泪哗啦啦的流，眼睛也哭肿了.两儿子倒是不太伤心，毕竟他们有糖粒哄着呢！

日子又恢复了平常，老麻媳妇一如从前地操持着这个贫穷的小家，以至于不让它破败，一清早她便挎着娘仨的衣服来到黄河的一个小支流乌拉河畔浣衣了呢.阳光正好，河流泛着粼粼波光，河面不远处，一块手表般大的日光映射在老麻媳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