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江南顶顶厉害的绣娘,她绣的绣品也是一绝。儿时给臣妾绣的小香包都是同龄孩子里最漂亮的,旁的孩子瞧了都羡慕得紧。”
“母亲少有闲暇的时候,但若得了空闲,也会抱着臣妾坐着院子里的大树下,边乘凉便唱歌儿哄臣妾。”
“介母飞过青又青?介母飞过打铜铃?介母飞过红夹绿?介母飞过抹把胭脂擦嘴唇?青翠飞过青又青,白鸽飞过打铜铃,天主鸟飞过红夹绿,长尾巴丁飞过抹把胭脂擦嘴唇。”
安陵容唱完,对上皇上专注眼神,似是突然反应过来,脸红到耳根,眼中蕴起的细碎泪光闪动,如同一池春水被打碎。她轻声道:“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失仪。”
“不妨事。这歌儿很好听,还有旁的吗?”
安陵容便又轻声哼起脑中那些尘封已久的歌谣来。
皇上看她的目光愈加柔软,神色感慨。他回忆起初见这位安答应的样子,裹在被子里悄悄探出来,面若桃花,又像只不安的小兔子;还有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和莽撞。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瞧着叫人心软。
但也仅此而已了。
宫中嫔妃众多,各有千秋,在这样花团锦簇的地方,一朵小小的桃花轻易便会被淹没。
但这次替父亲求情,却意外看见了她坚韧的一面。还有她与她母亲的感情;为父亲求情或许有些迫不得已不得不为的原因,但谈及母亲时那种真切的思念与盼望却是怎么也伪装不了的。
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却有这般的勇气。
初见时那个羞怯的少女,和殿中跪得笔直满眼坚定的少女融合在一起,成为皇帝眼中一道抹不开的剪影。
皇上又在宫里坐了许久,关心了安陵容的伤势,这才离开。
“想来若不是小主伤了腿,今日便能侍寝了。”皇上走后,宝娟忙上前说。正巧小川子将药煎好了,宝娟殷勤地上前接过,要喂给安陵容。
安陵容知道她为何这样,不过是害怕有新人来了威胁她的地位。她并没放在心上,宝娟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她喝过药后只说自己要休息,将人打发了出去。
实则在殿中,安陵容又开始了和姐姐的谈心。
“这几日事情有些多了,一件接一件,不过好在如今都过去了。”
“你做得太好了,我不如你。”安陵容常常嫉妒别人,但在面对这个年幼却更果断的自己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不如她。
“不是,姐姐。”年轻的少女急忙开口解释:“一直以来,如果不是姐姐的帮忙,我不会有这一切。这次能顺利解决父亲的事,也是姐姐早早提醒,我才能求得皇上宽恕。若没有姐姐……我怕是连入宫都不可能了。”
“若没有我,你也照样会入宫,也会有别的姐姐帮你……”
“姐姐是说,菀贵人,对吗?”
“……你猜到了?”
“起初,我并没察觉你略去的那些,但前几日菀贵人献舞时,你说的唱歌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却说不出那人的名字,我便猜那个人或许就是你,也就是我。”
“昨日从殿中求情出来之后,遇见菀贵人时,她伸手扶住我那一刻,你也有一瞬间的慌张失措,心跳都快了几分。”
“还有每次你说起宫中种种,对谁都了如指掌,却总在谈起菀贵人时态度不同,不愿多谈。”
年轻的安陵容笃定地下了结论:“如此种种,我便猜,或许前世你与菀贵人关系不一般,之后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再接触了,所以此时你才不愿意多提,更不愿相交。”
“你猜对了。”
提及当初的那些事,安陵容心中仍是难受,但事已至此,对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这些事毕竟不是你做的,你不必因此愧疚。往后随你心意就好。”
至此,两个相同的灵魂彻底敞开,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