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道,但安陵容心知,自离家之后这一路上她便一直不大安心。与前世的自己相认,得知之后种种,更是难以安宁。她瞧着虽然还是完好的,实则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弓弦,某个瞬间便会突然断开。
侍寝于她而言是一件顶重要的事,不仅是因为带着前世自己的那份屈辱与恨,更因其中夹杂着她对于命运的渴盼;她深切地盼着侍寝,却又害怕事情再次重演,她和她的家人依然要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她知道所有,却只能清醒地踏进深渊。
如今尘埃落定,她整个人陡然失去力气,没了那紧绷的力道,先前那些压抑着的思绪翻涌上来,加之本就身子不好,一下病倒了。
太医来看了后开了温补的方子养身,安陵容面上谢过,转身将人都打发出去,和姐姐一道在宫里细细推断好久那太医立场,又对照着医术看了半天那方子。确认无误后,这才让人熬了药来喝。
她病着的这段日子,宫里也没少热闹。
碎玉轩的莞常在成了莞贵人,盛宠不断,就连华妃都被盖住了风头。
不过有得宠就有失宠,那位妙音娘子便是因为得罪了莞贵人才被皇上发落,如今还不知是如何凄风苦雨。
除了她这样倒霉的,旁的那些被夺了恩宠的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华妃不能拿受宠的莞贵人如何,便在她交好的沈贵人身上找场子,沈贵人在华妃宫里附近的千鲤池落水,险些出事。
又听说余答应因为不满受到惩罚给莞贵人下毒,东窗事发后反倒丢了自己的性命。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后宫里的新旧势力在斗法。
既然是斗法,自然得有来有回。这不,前两日华妃与丽嫔回宫时,丽嫔便不知为何,非说死了的余氏来找她,被吓得胡言乱语,甚至攀咬华妃。后来皇后到场主持才消停。
此事一出,众人都以为皇上会深究,毕竟阖宫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事若不是华妃在背后指使,无论是余答应还是丽嫔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这么大的能耐。
不过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了。即使有再多的疑点,皇上说算了,便只能算了。
这宫中的争斗无休无止,你方唱罢我登场,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但最最重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皇上的心,他愿意信谁,谁才是最无辜的;一旦他疑心谁,谁就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个。
此时不在局中的安陵容看着这你来我往的局面,对照着姐姐说的上一世,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暑气蒸腾起来,她父亲的也快要出事了,她这病也是时候好了。
只是她的病虽好了,但如今皇上最心仪的是莞贵人,所以她并未能第一时间被皇上召见。
虽然不能见面,但安陵容还是遣人去养心殿送过回糕点,好让皇上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在。但皇上如今与莞贵人你侬我侬,就连华妃处都去得少了,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答应更是无人问津。
安陵容不免有些急切,若是一直如此,皇上去圆明园时她便不能同去,更不能与父亲求情了!
“也许是我错了,不该让你避开的……”
听见姐姐低落的声音,安陵容赶忙宽慰道:“姐姐不必自责,当初是我选的路,怎么能怪你。如今……打不了我去求一求皇后,或者去求一求皇上,总归咱们现在是比上一世好多了,不会毫无办法的。”
“……”
寝殿里陷入彻底的安静,无论是哪个安陵容都心知肚明,这事绝不是那样简单。求皇上,皇上未必肯搭理;求皇后,皇后不会做这种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
“也许父亲因着我们的书信,此世会收敛些,不出错。”
无计可施的现在,安陵容也只能抱着美好幻想。
“或许吧。”她心中的那个自己也并未戳破这个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