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坠月

“伟大的神明啊”

“请将福祉降临人间”

“我们愿做您永恒的信徒”

多么盛大的仪式 ，多么虔诚的祝祷。

仿佛神明真的存在的话，世间便不会再有痛苦。

教皇一边念着祝祷词，一边用手中的权杖触碰每一个少女的额头，每当触碰到她们的额头时，都会晕开一丝光晕。

轮到西尔安时，她红润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教皇，期待着神明的恩泽，教皇却并没有直视她，他将那根华美的权杖转了一下，用上面镶嵌的一颗绿宝石触碰了她的额头。

“各位幸运的姑娘，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得到神明的庇佑，一生幸福安康。”

说完这句话，教皇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至此，仪式结束。

“哥哥，教父，我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成为执灯人了！”

西尔安兴奋地跑向她最亲爱的哥哥和最敬爱的教父，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艾因森尔也替他的妹妹高兴，却依旧有些担心。

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他钻进了教堂的藏书阁，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教皇在典礼上吟唱的音节，并一本又一本地翻阅那些他平常不屑一顾的古籍。

无果，还是无果。

一直到夜幕悄然而至，艾因森尔内心的不安被不段放大——直至将他彻底吞没。

他马上跑到了西尔安的房间，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今晚守夜的修女，他却来不及多想，满脑子都是西尔安可能遭遇的危险。

往日渗透出灯光的屋子今日却反常地没有一丝光亮。

难道西尔安睡下了？

但这个傻丫头在往日的这个时候总会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梵文。

艾因森尔发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西尔安更虔诚的信徒。

所以神明啊，如果西尔安遭遇不测的话，请您一定要庇佑好她。

这大抵是艾因森尔这辈子唯一真心地向神明祈愿。

但唯一的一次真心注定换不来如愿。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西尔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床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映衬出她发白的面庞。

“安，你睡着了吗？”

他轻声道。

回应他的是窗外漏进来的一缕凉风。

他顿时警铃大作。

马上冲到妹妹的床边，他晃了晃妹妹的胳膊，却没有任何反应，转而握了握妹妹的手，却发现是一片冰凉。

他马上探了探少女的鼻息，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立刻背起妹妹，跑向教父的住处。

那颗诡异的红宝石在他脑海中不断被放大。

那串神秘的祝词在耳边不断回响。

他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为什么要后退那一步？

不，西尔安还有救，她还没有死，一定……一定还有办法救她的。

“教父！来人啊！苏菲娜阿姨！救救我妹妹！”艾因森尔不断地呼喊着。

直到他跑到教父的住处，也没有一个人的回复。

他满怀期待地推开教父的房门，并没有顾忌房门有没有上锁，但房间内却空荡荡的，并没有教父的身影。

艾因森尔平生第一次陷入了绝望。

他是那样的无措，哪怕他如此的聪明，又如此的爱着他妹妹。

夜，寂静得可怕，仿佛都在哀悼这场无人问津的祭祀。

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了，艾因森尔只好背着西尔安向镇上跑去。

他这一路畅通无阻，靠着平时偷溜出来的经验跑到了小镇上，他一刻也不敢停，一下也不敢回头望。

但是镇上也没有了行人，商铺药店也关了门，直到西尔安身体的触感越来越僵硬……

亲爱的神明啊，请您看看您的信徒吧，不是说好了要护她一生无虞的吗，为何迟迟不应验。

这是艾因森尔平生第一次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

可是西尔安逐渐失去了生息，他最疼爱的妹妹死在了月光之下。

“艾因森尔，爸爸妈妈要去完成一个伟大的使命，从今天开始，就是你来保护妹妹了。”

“相信我们，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神明保佑。”

父母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可他们都失约了。

艾因森尔的一生注定永困于这个夜晚，沦为这苍白月光下，无法挣脱枷锁的囚徒。

他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那个绝望的夜晚过后，艾因森尔在冰凉的街道上醒来，却发现西尔安的遗体不见了。

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他知道西尔安的离奇死亡一定与昨天白天的那个奇怪的仪式有关，其次教皇一定与这件事息息相关，或许那串奇怪的文字从不是什么梵语，而是其他密语。

再者，他们最亲爱的教父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一种角色？

最后，又是谁取走了西尔安的遗体？

这一切的一切又与那高高在上，虚无缥缈的神明有什么关系？

艾因森尔决定拖着疲惫的身躯折返回教堂。

他望着不远处那座肃穆的白色建筑，久久无法释怀。

虽然他一直视教堂的教育如洪水猛兽，但无可指摘的是，这也曾是他和西尔安赖以生存的港湾。

维安斯教父总会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扮演父母两个角色。

这也是艾因森尔尽管厌恶、抵触神明却始终留在这里的原因。

那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家。

可是西尔安却在那里，失去了她的生命。

就在他即将抵达教堂前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他不断剧烈地咳嗽着，然后从嘴里还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是维安斯教父！

艾因森尔马上跑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因森尔……好孩子咳……不要回去……咳咳……去……去找神明……救……安。”

教父在抛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撒手人寰了，手里还紧紧拽着什么东西，伸向艾因森尔，像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艾因森尔整个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甚至都来不及悲伤。

找神明？救安？

什么意思？

还有，他该怎么找啊？神明真的存在吗？

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凝视着往日对他们又严厉又慈爱的教父，心中充斥着悲伤。

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教父的手指，发现了那颗绿色宝石和一张泛黄的纸。

红宝石是触碰西尔安的那颗，而这张泛黄的纸上却是一个地标图——

直指传说中神明所在的地方。

教堂之上，每一个信徒的向往之地。

尽管艾因森尔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仍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救安的机会。

他转身，毅然决然地迈上了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一万长阶。

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那座直冲云霄的神殿——那是传说中神的居所。

人人向往而又不可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