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玄奘,如今垂垂老矣,独坐于这清幽禅房之中,窗外竹叶沙沙,似在轻诉往昔。回首半生,那十七年西行的漫漫长路,风沙满袖、霜雪披肩;那十九年求佛译经的日夜坚守,青灯黄卷、笔耕不辍,桩桩件件,皆如烙印刻在心底,成为我这一生最波澜壮阔且矢志不渝的追寻。
幼年时,我生于这官宦世家,本该尽享尘世荣华,安稳度日。可命运的转折悄然降临,家道中落,双亲离世,世间繁华瞬间如梦幻泡影,我在懵懂间,被命运抛入了孤寂与困苦之中。幸得兄长引领,踏入佛门,自此,那古刹的青灯、悠悠的梵呗,成了我心灵的栖息之所。在寺院里,我如饥似渴地研读佛典,每一卷经、每一句偈语,都似一道神秘的光,穿透尘世的迷茫,照进我心间,让我沉醉其中,也让我对佛法的博大精深、对佛国的神秘莫测,心生无尽向往。
随着研习渐深,我愈发察觉到诸家学说纷杂,佛典译文多有歧义与错漏之处,恰似迷雾笼罩,让人难窥佛法真容。困惑与疑问在心底不断滋生、纠缠,我深知,若想解开这些谜团,寻得佛法真谛,非得亲赴那佛教发源地——天竺不可。此念既生,便如燎原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再难熄灭。
于是,我毅然决然踏上西行之路。那是贞观元年,我背着简单行囊,怀揣着对佛法纯粹的热忱,迈出了第一步。可谁能料到,这一步,便是长达十七年、跨越千山万水的艰难跋涉。出了长安城,前路便是茫茫未知,大漠黄沙漫天,狂风呼啸,似要将人吞噬。烈日高悬时,黄沙滚烫,灼伤肌肤,脚下每一步都深陷沙中,举步维艰;夜幕降临,寒风刺骨,宿于荒野,唯有冷月相伴,耳畔是狼嚎阵阵,恐惧悄然爬上心头,却也只能裹紧袈裟,闭目诵经,祈愿平安。
行至玉门关,官兵严守,不许西行,我只能绕道而行,穿越荒无人烟的莫贺延碛。那是一片真正的“死亡之海”,水源稀缺,干粮将尽,方向难辨。有一回,水囊不慎打翻,珍贵的水源瞬间干涸,我口干舌燥,唇皮干裂出血,身体极度虚弱,每迈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望着四周死寂的荒漠,绝望之感如潮水般涌来,几近将我淹没。可心中那团求佛的火焰,始终未曾熄灭,我咬着牙,凭借着信念,一步一步,奇迹般地走出了那片绝境。
途中,亦有幸遇诸多西域诸国,风土人情各异,有热情好客、以礼相待的,迎我入王城,供养斋饭,听我讲经说法;也有对大唐心存疑虑、刁难阻拦的,我便耐心劝解,展示大唐风度与善意,化解误会。在高昌国,国王麴文泰,对我尊崇有加,甚至想强留我做国师,以厚礼相待、威逼利诱,可我心意已决,为表西行决心,绝食抗争,直至他被我打动,不仅放行,还赠予我丰厚物资、派遣护卫,助我继续旅程。
历经千辛万苦,终抵达天竺。那片佛教圣地,寺院林立,佛塔高耸,高僧大德云集。我如海绵吸水一般,访遍名刹古寺,拜谒名师,听他们讲经论道,参与辩经法会。在那烂陀寺,我师从戒贤大师,潜心钻研《瑜伽师地论》等诸多经典,日夜不辍,与寺中僧众探讨佛法精妙,每一次思维碰撞、每一回心得感悟,都让我对佛法理解更上层楼,仿佛在黑暗中摸索许久后,终得见璀璨光明,内心满是喜悦与满足。
时光匆匆,十七年过去,我带着满载的经卷佛像,踏上归程。归途中,亦不乏惊险,渡河遇风浪、翻山逢暴雪,但有佛法护佑、信念支撑,我都安然度过。回到长安,那盛大的欢迎场面,百姓夹道欢呼,帝王亲迎礼遇,我虽感恩,却也深知,使命尚未完成。
此后十九年,我投身译经大业。于译经院,召集各方高僧、学者,组建译场。面对海量梵文经卷,逐字逐句斟酌,力求精准还原佛法真意。从晦涩难懂的梵文,到典雅流畅的汉文,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夏日酷热,汗水湿透经纸,蚊虫叮咬,浑身是包,却不敢稍有分心;冬日严寒,手指冻僵,握笔不稳,哈口热气,继续书写。每译出一部经,都似孕育一个新生命,满心期待它能在东土大唐,播撒下佛法智慧的种子,让更多人得悟佛理,离苦得乐。
如今,岁月已在我脸上刻满皱纹,身体也日渐衰弱。可回首往昔,那西行之路的艰难、求佛译经的执着,我无怨无悔。我用一生践行对佛法的追寻,只为让真理之光,穿透尘世迷雾,普照众生心田,愿后世之人,能从我的经历中,汲取勇气与智慧,寻得心灵慰藉,于这纷繁世间,坚守正道,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