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连城他们回来时，晚会正好是高潮。
小小的插曲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众多的演出，基本到了尾声，压轴的时候，墨连城去弹了一曲。
墨连城含笑道：“顾林，生日快乐！今天呢，我也不能空手而来，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就送你一曲，如何？这三天闲着没事，新谱出来的。不过，你得先借我一把琴……古琴。”
顾林愣了愣：“古琴？你也会？”
墨连城点了点头。
曲檀儿安静了这么久，也发话：“不用麻烦顾先生了，我这里有一把琴，我去拿给八……墨先生。”
曲檀儿上台将琴取了下来，递到墨连城这里。
墨连城握住琴，没有去舞台，就在沙发上盘坐，将琴放在腿上，他淡淡带点歉意笑道：“我们一点家事刚刚给顾先生添了麻烦，弹这一曲当是道个歉。”
墨连城修长的玉指轻撩，铮铮琴音起！古典音乐和流行音乐融洽。
没有伴奏，也没有伴舞，清灵通透的琴音临于会场。
这一刻，没有麦克风，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一种特殊体会，音乐犹如就在耳畔萦绕，似乎将听者包围，令人身临其境，时不时，犹如听到了来自虚无世界的风铃，高山流水之声。
曲小檀轻噙着浅笑，淡然看着——某人用上的小手段。
至于是什么小手段？又能达到什么效果？
原来，是墨连城在弹琴的同时配上了一部分能力，将琴音控制在会场的一定范围内，就会让人有一种置身在幽幽仙乐之中的感觉。这样就算不懂得欣赏音乐，也会产生一种全新的听觉冲击。
毕竟，在场的宾客，真懂得欣赏古琴音乐的很少。他弹得再怎么出色，不懂得欣赏也是在对牛弹琴。想让一般人真心赞美，就得给他们一点点新鲜感。
这一点，他似乎早看出来了。
一曲完，每个人耳边似乎还能听得到琴音。
真正的绕梁三日！
曲终，掌声雷动！
在场的每一个人，大有今日不虚此行的感觉。（注：这些人自然不知道墨连城作弊。当然，就算不作弊，在古琴上的造诣，墨连城也胜出一筹。）
“好听！这是我听过最好的音乐。”顾林一脸惊叹，大声赞扬。
顾林切生日蛋糕。
第一块蛋糕……
顾林是亲自切下来，送到了墨连城面前，含笑道：“连城，请。”
“客气了。”墨连城温然接了下来，“生日蛋糕？还真没吃过。”他小试了一口，再点头。吃一口，也算是礼貌吧。（注：之前在现代那一年终日忙碌其他事物，并没有机会吃生日蛋糕。）
曲小檀也有一份，毫不客气的，吃掉了一半。
今晚东西吃太多，有点撑。
宴会快结束时，顾林说自己已经跟那朋友说过了，但那朋友不听，非要檀儿小姐（因为曲小檀和曲檀儿都姓曲，怕混淆，就换了个称呼）亲口拒绝了他才死心，末了，他宽慰道：“你放心，我了解他，他也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若檀儿小姐不喜欢他，他是不会纠缠的，不会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
后来，墨连城二人听说他那朋友出国了，想来是去治疗情伤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顾林哥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犹如清晨的阳光，明媚而耀眼，带着一份青涩与纯洁，给人无尽的希望和憧憬。
她看到墨连城和曲小檀，问顾林：“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顾林点了点头：“是的，他叫墨连城，她是他的女朋友，叫曲小檀。”
女子甜甜一笑：“这个我知道，刚刚所有人都看见了，不过这个小檀姐姐跟我那钢琴姐姐长得还真的蛮像的。”她打招呼，“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小檀姐姐，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小檀姐姐？钢琴姐姐？这女子还挺有趣的。曲小檀已经从她的话中猜出她的身份了，想来她就是曲檀儿指导钢琴的学生了，也就是顾林那朋友的妹妹。
曲小檀点头道：“可以啊。”
顾林介绍道：“我那朋友叫段烙，她是段烙的妹妹段芷。”
断指？曲小檀的表情怪怪的，这女子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墨连城看到曲小檀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然，他们自然不会说出来，因为那样太不礼貌了。
段芷走后，墨连城提醒顾林：“顾林，刚刚那位段小姐看你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引人无限遐想。
曲小檀目光灼灼地吸收八卦。
顾林的脸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霞光：“连城，你别开我玩笑了，以前我经常去我朋友的家，一来二去自然就熟了。”
墨连城没说什么，这毕竟是别人的事，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宴会结束，曲檀儿过来道别。
曲小檀也没有阻止，说等过段时间会去找她。
二人去了曲小檀的住处，曲小檀泡澡，这里不是浴缸，而是一个小型的暖水池，泡在里面相当舒服。
回想起来到现代的点点滴滴。 怎么说呢？她还是有点虚浮之感。
安静的躺着，慢慢闭上了眼，接着上次没看完的继续看，希望能从曲族秘术里找到回去的方法。结果，那本“书”上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眼睛都要看晕了还没找到！挫败感很浓，将浴巾盖过了脑袋。
“不要急，慢慢来。”浴室外，有一个熟悉的温柔嗓音提醒。
刚刚墨连城察觉到浴室中有灵气流动，所以过来看看。
盖住她脑袋的浴巾让墨连城拿掉了： “回去的办法，我们慢慢寻找，既然能过来总有办法回去的。”墨连城拿着浴巾，给她拭着头发。
她的心情一下子平静。 “哗！”浴池的水一泼，往墨连城的身上泼去，再自己躲得远点，望着他咯咯笑。墨连城怔怔地望着自己身上湿掉的衣服，还有头发，嘴角浅浅扬起，带着某种念头，轻飘飘说：“鸳鸯戏水么？王妃今日很猖狂啊，看来本王要好好收拾你。”
微怔的曲小檀明白过来，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墨连城风采万千一笑：“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一次？”
“……”他缄默，诡异的笑表示那是不可能的。
“两次……”她窘了。
“三次。”墨连城直接提条件。
“不不，两次半吧！”
“看来，还是我随意的好些。”
于是，墨连城脱衣，踏入浴池。
鸳鸯，强迫的戏水……
激情过后，曲小檀累得爬在了浴池旁，软绵绵的，不想动。小脸有着激情过后的红晕，懒洋洋的，格外娇艳，可人。
第二日，曲小檀闲得无聊，就跟墨连城去了他工作的地方。
走到医院门口，就见不远处顾林接起电话，他刚听一句，就脸色剧变，朝住院部狂奔而去。
曲小檀讶异：“发生了什么事？”
墨连城面色凝重：“过去看看。”
重症病房内，顾林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的孩子，眼前白花花一片。心电图闪着一道直线，仪器的尖叫声就像是丧钟一样，刺痛每个人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知觉，是旁边的医生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沉声说：“低心排综合症。肾功能与呼吸功能衰竭严重并发，太快了，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顾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墨连城也听说过。
不久前， 顾林担任了这个小女孩的主治医生，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又重新做了一次精密的检查，小女孩的状况很糟糕。她不足三岁，患了先天性心脏病，身体各重要器官发育不健全且组织稚嫩，她又比一般同龄孩子瘦弱。在这种情况下做矫治术，风险极高。可如果只靠药物治疗，这孩子，必死。而手术，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将情况同孩子的父母如实讲了，不夸张，也不隐瞒，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小女孩的父母考虑了一天，同意做手术。
小女孩的手术，顾林与刚刚那位医生一起进的手术室，顾林是主刀医生，另一位从旁协助。手术是成功了，但还要再观察几天。
孩子被送入重症病房，顾林再三嘱咐当值的护士时刻关注孩子的情况。那几天里，他只要有空，就亲自去看一看。一切看起来很好，只要熬过最后的几个小时，术后最危险的时间段，就算是过去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发生意外了。
赶来的父母整个人都傻了，母亲一声凄厉的哭喊。
父亲一把拽住顾林，沉痛质问：“顾医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明明说，手术成功了的！孩子情况变好了的啊！为什么会这样？”
孩子母亲赤红着眼睛，她死死揪住顾林的衣服，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喉咙已经哭到沙哑：“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呀……”
顾林明白他们的心情，所以他默默承受着质问与痛骂，一次次地说着对不起。
“我也很遗憾，很难过。对不起。请节哀。”
然而孩子母亲情绪早已失控，歇斯底里地挥打着，他被重力推着踉跄后退了几步，身体晃了晃。
几个护士虽然被孩子母亲的凶悍吓到了，但依旧试图想要平息纷扰，哭闹的女人拽着顾林，护士们去拉她，女人尖叫，孩子父亲愤怒地呵斥护士们。
场面更加混乱。
围观的人潮，对着顾林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墨连城走进那团混乱中，拨开那些拉扯，将顾林拉走。曲小檀立即跟了过去。
见主角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去。
大厅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孩子父母站在那里，女人哭倒在丈夫的怀里，抽泣着，一下一下捶打着丈夫的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伤痛挥洒出去。男人咬着唇，紧紧搂着妻子，眼睛里空茫茫一片。
这时，一个静静站在大厅一角的人，朝那对夫妻走过去。
另一边，墨连城安慰顾林：“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带着曲小檀走了。此时，他需要的是安静。
段芷听说了这边的事，十分焦急，连忙从T市赶了过来，最后，在外科的楼梯间找到顾林，他就坐在最上面一级台阶上。
段芷坐到他身边，在暗下来的空间里静静地、专注地、放肆地凝望着这个他爱的男人。
她知道他并不是沮丧于手术的失败，而是真的很难过。
她轻轻说：“小女孩啊，一定去了一个很美好的世界，那里没有寒冷，没有病痛，不用打针，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这个现实世界里的冷漠、欺骗、残忍。”
听闻此言，顾林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感激她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对他说些“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的责任”之类的安慰的话。她懂他所有的难过，她懂。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坐了很久。
夜色渐深，楼梯间最后一丝淡薄的光线也消失殆尽。段芷忽然拍了拍手掌，站起来：“我们去吃饭吧。”
他摇摇头：“我不饿。”
“心情再差，也不能让胃跟着受苦。”她顿了顿，说，“顾林哥哥，打起精神，别让大家担心。”
他终于点头了。
她嘻嘻一笑：“你请我，我要吃最贵的！”
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尽管点。”
他们乘电梯下到一楼，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大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站在门口踱来踱去的男人十分打眼，是孩子父亲，他看起来很焦虑。
段芷皱了皱眉，这家人，真是没完没了纠缠到底了啊！她拉了拉顾林，示意他从另外一边的小门出去，他却摇了摇头：“没关系。虽然觉得困扰，但如果我见了他们就逃走，显得我真的做了亏心事一样。 ”
孩子父亲已经看到了他们，快步冲过来，段芷正盯着他看，所以他脸上愤怒的神色他瞧得真真切切，不止愤怒，还带着一股狠戾！她心里一个咯噔，还来不及细想，迎面冲来的男人忽然抬起手，他手中闪烁的银光惊得段芷急喊：“顾林哥哥，小心！”
男人已朝他逼近，顾林也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一把刀！举着刀的男人冲到他面前，恨恨地说：“一命换一命吧！”
现在躲开已经来不及了，顾林下意识地闭上眼。
他闭上眼的一瞬间，感觉到耳畔刮过一阵风，他的身体被那阵风带起，旋转过后，熟悉的温度与味道，令他豁然睁开眼。
“段芷！”
她的痛哼声淹没在他惊恐的叫声中，她抱着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力都落在他的身上。她的背脊上，插着那把刀，鲜血透过一层层的衣服慢慢渗透出来，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无比，可除了刀锋刺入的那刻她痛呼出声，此刻她咬紧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持刀的人，看见段芷背后大片的鲜血，仿佛如梦初醒般，眼中终于浮起巨大的恐惧，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段芷，段芷……”他伸手去捂不断流血的伤口，黏稠的血液令他声音发抖，他一边大喊着，“快来人啊！”一边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手机。
段芷想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手，告诉他，别怕，自己没事。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上，她觉得头很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最终连他充满恐惧的脸都慢慢消失不见……
墨连城匆匆赶到手术室时，顾林刚换好无菌服，站在洗手池前净手，他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哪怕紧紧交握，依旧无法停止颤抖。
“你先出去吧。”墨连城一边匆匆套上衣帽，一边瞟了眼顾林。
顾林走了出去。
他站在手术室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指示灯，看着看着，他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他抱紧双臂，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没有一点用处。
时间是那样的漫长，空间寂静得令人心里发慌。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墨连城说：“无性命之忧。顾林，你将病人送回病房，随时观察情况。”他这么说，也是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至于结果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顾林听他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但看到他的面色，又有点不放心：“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像有点差。”
墨连城摆了摆手：“没事，就是时间久了有点疲劳，休息一下就好了。”说罢，就去了曲小檀那儿。
“城城？”曲小檀见到墨连城面上有一丝疲倦和苍白，担忧的起身，马上上前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是不是很累？”
“嗯。让我歇息一会。”在这里没有丹药，只能用特别的秘法，替段小姐治疗，而这过程，每一个步骤要异常细致精确，十分耗神，玄气也很大。
此时，他轻轻地已经靠在了曲小檀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下一次不准再这么乱来！！”
“明天就能恢复过来。”墨连城说。他不仅是看在顾林的面子上，还因为段小姐保护顾林的做法，令他觉得有几分欣赏。爱一个人，不正是如此吗？
另一边，段芷在凌晨醒过来，意外地发现自己背上的伤竟然痊愈了，趴着的姿势睡久了特别难受，于是动了动。
顾林趴在床边浅眠，手一直握着她的，她一动他就醒过来了，忙查看她的伤口，发现已经痊愈了，根本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他心里不由感到十分意外，哪怕医术再高明，也绝不可能让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伤口愈合。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墨连城，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之后，他还特地去看了一下监控，想看看墨连城是怎么治疗的，却发现监控只拍到了墨连城的后背，全程都被挡住了，他看不到。
“顾林哥哥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家睡？”她问。
他不答她，只看着她，板着脸。良久，开口时声音里带了怒意：“段芷，你的身体是铜墙还是铁壁？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生气，不由勾了勾嘴角：“顾林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有点慌乱，微微偏开头。
她却忽然捧住他的脸，这是她每一次有什么重要事情对他宣布时的惯有动作，她喜欢凝视着他的眼睛说话，她说，这样子，说话时的表情，会被深刻铭记。她性情爽朗，却常常有一些小女孩般的小情怀。天知道，这样的她有多么动人，最是让人无法拒绝。
她捧着他的脸，两人对视，他清晰看见她眼中的倔强坚定：“顾林哥哥，我喜欢你，你能接受我吗？虽然我并不漂亮，可是我是真的非常喜欢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她的告白伴随着窗外的风声，一直撞击到他心底，令他心口微微一震。在他漫长的沉默中，段芷的眼睛依旧霎也不霎地凝视着他。
她看着他，这一刻，甚至连呼吸也都屏息住，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又隐隐藏着担忧。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依旧不确定，他是否能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片刻，他依旧没有开口，但他忽然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这就是他的答案。
段芷悬高的一颗心终于跌回原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喜，她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越来越高。
顾林没有告诉她，刚刚，当浑身是血的她躺在他的怀里渐渐失去知觉时，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席卷他的全身。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不能失去她，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她。
翌日，一觉醒来。 墨连城发现外面阳光很烈，而曲小檀在椅子上坐着，浏览着新闻等，见他醒来就微微抬眸：“醒了？我帮你请了一天假，感觉如何？”看来昨天那一场治疗，还是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
“挺好。几点了？”他淡淡一笑。
“下午三点十五分。”睡了十几个小时。
“这么晚了……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他心情不错，诡异笑了笑，不出意外，他听到了恨恨的磨牙声。
曲小檀瞪着他，想发飙了！ 将自己的身体弄伤了，还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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