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范泱没有把握自己能找到徐云宇。她站在密林溪入口处,天色渐暗,手中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橙色光芒,却驱不走四周漆黑。
“照理来说,晚上不入密林溪,白天不登玄铁壁……”范泱有些担忧地看向林深处,暗暗下定决心,迈步朝着林内走去。
林内一片寂静,范泱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如雷的心跳。阴风刮过,四周树木都摇晃着身形,发出骇人的沙沙声,就好像拖着麻袋走路的声音。范泱自己被自己吓一跳,她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但是一想到口袋里孤零零的三片龙鳞,又觉得该来找他说道说道。
“结果三片龙鳞根本卖不出去…”范泱有些没底,不知道再见徐云宇,他还有没有耐心跟自己谈条件。毕竟提出来要用龙鳞做交易的是自己,以为龙鳞值钱的也是自己。唉,范泱摇摇头,仔细听听,胸腔里好像有一万个人在敲退堂鼓呢。
要不,就算了?沿着原路返回,自己也才走没多远。范泱这么想着,心中直打退堂鼓。
正当她偷偷撤回脚步准备认命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传来,范泱心中一紧,猛然偏头,堪堪躲过后方射来的火焰箭。
“谁?!”范泱转身,回头张望,同时拔出插在腰间的短匕。夜晚的密林溪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零星的雀鸣盘旋在四周,似乎刚才充满杀气的火焰箭只是幻觉。
范泱稍微一思忖就明白了。“还是暴露了吗…”她气恼地嘟囔着,一边不敢放松警惕地打量四周。亏杀她异于常人的感知力,不然刚刚那支箭就要正中自己的脑袋了,这样充满杀意的行为,来的人绝非善茬。
而且,极有可能不止一个人。
现在露怯也不行,要是露怯了不好说对方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真要硬刚,自己也只是个邮差,肯定是比不过那些专攻的。范泱大脑飞速运转,最终感到一丝绝望。提瓦尼亚梦神啊,我还没有组建自己的小队,我还没有踏上征程呢,我甚至不能用手上的这三片鳞片换钱…
好像哪里不对?
范泱突然想起来之前为龙疗伤的时候它翅膀上的伤痕。大面积的烧伤让她没有起任何疑心就觉得是魔法师干的,但是刚才的火焰箭让她想起来还有一种可能性,但是这个可能性没有证据,现在能不能成功只能靠赌博。
范泱啊范泱啊,你哪次不是靠自己化险为夷的呢?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一咬牙,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各位莫不是想要知道那家伙的下落?”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范泱知道他们警惕性高,只好自己再松口些了:“本来以为是掌中之物。没想到被突然反击,让那家伙逃走了,等到赶来时只找到了些痕迹,又气又恼之下到黑市打探消息,没有想到在我身上探查出了痕迹。”
“倒也难怪呢,第一个找上我的,居然是一根火焰箭。”范泱故意大声地说,“你们该不会,把我当成串通恶龙的人了吧?”
这话说完,范泱敏锐地捕捉到右侧草丛里有轻微的抖动,一个弹指就将手里的飞石扔了出去。飞石闪入草丛的瞬间,一个身影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范泱压低帽檐,暗中打量着草丛里跳出来的这个人:一身腱子肉的男人,满脸胡茬,短发重装,装备倒是很不错,按这个体格来看,应该是战士或者盾兵了吧?
对方满脸堆笑,一边把刚刚的飞石扔到地上,一边慢慢靠近范泱:“这位小姐说的一点不错,我们正是追杀那畜生的一支队伍。出于一点误会,刚刚袭击了小姐,让你受到惊吓了真是不好意思。”
范泱在心里冷哼一声,你们刚才的火焰箭可不像试探,而是直接要置我于死地啊。但是她表面还是客客气气的:“哪里呢,我这不是没事嘛哈哈。敢问先生您尊姓大名啊?”
“叫我库卡里就行,”那男人摆了摆手。尽管脸上笑眯眯的,范泱却骤然感到有一股施加上的压力,压的自己动弹不得。
“能否问这位小姐一句,你为何带着龙鳞呢?”
范泱算是感受到专业人士和自己这些外门之间的差距了,仅仅是身上透出的威压就让自己感觉四肢僵硬。咬着牙,范泱的声音带上委屈:“卡里先生有所不知,我本是路过密林溪捡些刺钩果的,谁成想正面撞上,那畜生威胁我为它治疗,不然当场就要将我置于死地,我这,也是为了自保…”
“至于龙鳞,我也仅是为了留下证据好跟别人证明我没说谎而已。”
库卡里沉默了一小会,认真打量过范泱的神情后认为她不像是在说谎,根本没有人会觉得一个邮差有反抗龙的能力。他朝身后招了招手,草丛和暗处又出现三个人。范泱眯了眯眼,暗地里趁四个人交流时开始偷偷猜测他们的身份:简便装扮,短披风,流鸦帽,应该是弓箭手没跑了;宽帽檐,魔素石,这再看不出来是个魔法师就算她瞎;纯白的长裙,厚重的图书,范泱暂时把她放在牧师的位置上……牧师和魔法师略微动了下。探究的目光扫来,范泱知趣地低下头,看起来倒是很乖顺。
开什么玩笑,龙作为那么恐怖的灾祸传说,问世居然没有半点风声。范泱稍稍动脑子就能想到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封锁消息不就是贪图好处吗,范泱在内心鄙视他们这种无素质行为。
范泱留了个心眼子,偷偷听他们在聊什么,模糊只听到了“杀死…困难…以防…”一些字眼。发现魔法师又警觉地看过来,范泱只好收回打探的目光,开始在心中清点身上的物品:一顶略有点防御功能的贝雷帽,一把短匕,一个锋利的羽毛笔,一个装满食物和药剂的空间袋,三片龙鳞,一个破破烂烂的披风…
绝望的范泱收回了思绪,算了,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死来得更现实点。
还没等范泱思考完自己究竟有没有在哪个店里欠过债,库卡里已经大步流星地走来,将手微微用力压在前者肩膀上。范泱吃痛回头,对上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那条畜生不除,想必我们都心难安吧?不如就由你来带个路。”
不是疑问,是胁迫。
范泱出了一身冷汗,被四个训练有素的人冷冷盯着真让她感觉到了压力,更别提她还不知道那条龙在哪里呢!
“那是自然,各位请随我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范泱决定赌一把,说实话只有死路一条,龙的下落还在自己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只要假装知道龙在哪里,起码自己还可以活。
夜晚的密林溪审视着这五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就好像看一场笑话。不断传来鸣枭和兔棉花的叫声,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范泱有些心悸地观察着四周,余光还能看到四个人大大咧咧跟在自己身后,显得非常自信。范泱咂舌,上一个敢在密林溪这么自信的坟头草已经两丈高了。
走了不多久,范泱就凭借自己出色的记忆力走回了她第一次见龙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范泱蹲下来,启动追踪阵法,然后把龙鳞放在阵法正中央。淡蓝的光盈盈照亮了四周的灌木,库卡里眼里充满了好奇,他开口状似无意发问:“这个阵法…我从来没见过。”
“哈哈,”范泱干笑两声,“这阵法是我送信时一个魔法师教给我的,没什么大用处,顶多是找找东西。”
她说的很含糊,因为这阵法并不是魔法师之间流行的,而是由她一手创造,在邮差之间流传,用来寻找丢失的信件正合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少好友都认为她有当魔法师的天赋,居然自创阵法,让那群自命不凡的魔法师知道了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这种稀奇古怪的魔法阵被她研究了不少,范泱美滋滋归结为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用起来倒是老少皆宜,没什么特定的限制。
就在她回答的空隙,亮光已经为她指明了一个方向,并且亮线不断延伸,向密林溪最深处缓慢前进。范泱长舒了口气,幸好还能用来找龙,不然她小命不保。
仍旧是她在前方带路,后面四个不知道在密谋什么,期间一直嘀嘀咕咕的。范泱能猜想到他们是在讨论龙的事情,但是他们特意开的传音术让她没法偷听。
终于,一个洞窟出现在眼前,里边透出的光亮让她眼前一亮,喜悦和不安同时爬上她的心脏:喜悦在自己真的能找到龙;不安在后面这四个人特意背着自己聊天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就在她能借着月光看到龙的尾巴时,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身后传来。
天杀的冒险团。范泱一个猛偏头,冰锥擦着她的脸而过,稳稳砸在龙硕大尾巴上。眼前惊醒的龙慌忙起身,整个石窟的地面都随着它的动作摇晃起来。徐云宇恶狠狠地盯向擅闯者,在视线扫到范泱时愣怔了一下,继而目光更加冰冷:“是你?”
范泱顾不上擦拭伤口流出的血,她头皮发麻,扯出一个笑容:“…嗨。”
徐云宇冷哼一声:“早知道人类都是贪婪的生物,果不其然啊…”它快速扫过范泱身后的四人,眼底恨意翻涌,“既然你们都送上门来,倒省得我花时间找你们。”
“大言不惭的畜生,”库卡里也冷笑一声,拔出身后的重剑,“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