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那个药剂与你关系匪浅吧。”

　　听见森鸥外的询问，雾岚平静地回答，“没错。”

　　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在他看来，这事实在太过明显，无需隐瞒。

　　他缓缓露出绑着绷带的手腕，动作从容，“那瓶药剂里有一味重要材料，便是我的鲜血。”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森鸥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若有若无的思虑与深沉的算计。

　　他目光紧紧锁住眼前这位年轻杀手，心中暗自思忖：能有这种功效的血液，这杀手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身份呢？难不成是从某个神秘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体？在曾经身为租界的横滨，这类人虽不罕见，但大多都是些惹事生非、心理变态的麻烦人物……

　　雾岚洞悉森鸥外的猜疑，事实上也和他所想的差不多，确实可以这么认为。

　　他继续道：“但这并不是什么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药，您应该也见识到了，它虽然可以治愈治愈伤痛，可也会让人陷入疯狂，到最后甚至全身溃烂，化为一滩令人作呕的血沫……”

　　说着，雾岚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露出一个诡异而冰冷的笑容，“这是神明大人对我的诅咒。我这残破身躯里，无论是流淌的血液，还是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血肉，都饱含着神明的恶意……”

　　森鸥外顿觉后颈发凉，仿佛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他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浓烈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术刀，那金属的冰冷触感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不好意思，情绪有些失控。” 雾雾岚瞬间收敛了那令人胆寒的杀气，语气平淡，却毫无歉意，接着说道：“我曾经也劝告过那位，但你知道结果的。”

　　他耸耸肩，用那双看似无辜，实则暗藏疯狂的金眸看向森鸥外，仿佛在挑衅，又似在试探。

　　“……你这话可一点可信程度都没有，以你所展现的实力，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被被擒？还有，先代又是如何知晓你血液的秘密？” 森鸥外缓缓收回手术刀，却仍用那双暗紫色的瞳眸直勾勾地盯着雾岚，眼神中满是怀疑。

　　他暗自揣测，这杀手会不会是故意落入先代手中，意图借这种奇怪的药剂毁灭横滨，以泄心头之恨？若真是如此，即便他有再强大的异能力，也绝不能留。要么让他永远消失在此处，要么将他囚禁在禁锢异能力的密室中，让他与世隔绝，否则，横滨必将陷入无尽的灾难。

　　雾岚对森鸥外的质疑置若罔闻，只是不紧不慢地解开纱布，随后猛地用力扯开伤口，黑红色的血液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缓缓滴落在地上，那颜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哪个正常人的血会是这般模样？”雾岚微微上扬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他不慌不忙地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医药箱，开始自行包扎伤口。他的动作熟练而又漫不经心，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对这伤口毫不在意。

　　“就那位多疑的性格，我稍有异样便会被他察觉。我不过流了点不同寻常的血，就被他收集化验，随后秘密便被揭开。我身体本就虚弱，哪能承受港口黑手党的追捕？被囚禁于此，只盼着他归西，我便能重获安宁。”

　　雾岚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无论森鸥外做出什么决定，他都无所谓。

　　“你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对你做一样的事？”森鸥外走到雾岚身边，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水，一把抓住雾岚的手腕，准备为他消毒。曾经身为地下黑医的他，动作娴熟而自然。当指尖触碰到雾岚的手腕时，森鸥外真切地感受到这少年的瘦弱。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不堪一握，稍一用力便会折断，皮肤呈现出一种久病不愈的冷白色，毫无生机。看来，他身体欠佳并非虚言。

　　“你不会的。”雾岚语气笃定，眼神平静地与森鸥外对视，没有丝毫畏惧。

　　“其实我挺欣赏你，好心的医生。是你在那个人变成怪物之前，给予了他救赎……”雾岚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光芒。

　　森鸥外对上雾岚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意识到，雾岚或许已经知晓他杀害先代首领之事！

　　“您用手术刀干脆利落地抹了他脖子的模样，当真帅气至极~不如我们以此事为交换，彼此保守秘密，如何？”雾岚轻声说道，声音轻柔却如重锤般敲在森鸥外的心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的血对人的吸引力虽不算大，但一旦沾上，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们最终都难逃一死，至于中途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可不敢保证。倘若您不想横滨沦为尸横遍野的地狱，还是打消那些念头吧……”

　　“你是个聪明人，与你说话你总会听进去些的。”

　　“好的吧，我同意。”短暂的思考后，森鸥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仿佛在迁就一个任性的小辈。然而，彼此心中都清楚，这看似和谐的表象下，实则暗流涌动，两人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中，小心翼翼地试探与周旋。

　　“不知你能否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好奇心呢？” 森鸥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轻声开口问道。

　　“嗯哼，请讲。”雾岚简短回应。

　　“你是如何知道是我杀了先代的？”

　　明明所有的监视器都已被破坏，这个被囚禁于此的少年究竟是怎么知晓此事的呢？

　　森鸥外向少年投去探究的目光，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瞬间明了。

　　只见在他面前，少年正悠然地逗弄着突然从指尖出现的蝴蝶，那蝴蝶一黑一青，与首领卧室的两个蝴蝶标本竟一模一样。

　　原来是特殊的异能力啊。

　　森鸥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紫眸在此时亮得惊人。

　　“不知杀手先生有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打算吗？” 森鸥外微微前倾身子，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开始招揽道，“我杀死先代这件事在组织里一直都是个秘密，既然杀手先生你已经知道了，不把你绑在同一阵线上，我着实会很头疼的……”

　　森鸥外心中暗自思忖，这世界上哪有永远能保持的秘密呢？唯有将这名杀手紧紧绑在身边，才能让他真正安心。况且，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最为迫切需要的便是能够信赖的部下。

　　“……” 雾岚望着被处理得很好的手腕，没有回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森鸥外认为雾岚会以沉默拒绝他的时候，雾岚出声了。

　　“我倒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加入一个组织也算是有个容身之处吧……” 他缓缓垂下眼眸，少年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 森鸥外微微歪头，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好脾气地问道。

　　“我不是什么好人，这点我很清楚。但我也不愿意为那种满脑子只有贪欲的人做事。所以，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杀掉先代首领吗？” 雾岚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探究，直视着森鸥外的眼睛，问道。

　　面对少年认真的神情，森鸥外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正了正神色。他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缓缓睁开来，用一种极为纯粹而坚定的眼神注视着雾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组织，守护这座心爱的城市。”

　　无论是杀掉先代首领，还是成功篡位，他的目的都是如此。

　　“是这样啊……感觉有点蠢蠢的……”雾岚轻轻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反正自己如今也确实没地方可去了，加入一个组织，或许真能算是有个容身之所吧。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世间还有比那个地方更坏的吗……

　　“算了，那就请您暂时收留一下我吧。”

　　雾岚缓缓收起了脸上的随意之色，神色变得沉静而庄重。他单膝跪地，动作流畅而自然，低下头，右手握拳，稳稳地放在左胸口处，郑重地说道：“在下秦雾岚，愿为您效命。”

　　森鸥外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赞赏。

　　少年那如丝般的白色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浅金色的双眸此时低垂着，却透露出一股恭敬与坚定。他单膝跪地的姿势标准而虔诚，仿佛在向一位至高无上的王者宣誓效忠。

　　森鸥外的眼尾渐渐柔和了下来，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微微向前倾身，伸出右手，动作轻柔地放在雾岚的头顶上，那模样，如同一位仁慈的君主在欣然接受臣子的忠诚。

　　“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