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卓翼宸：“你想要什么?”

赵远舟：“我要你杀了我。我教会你云光剑真正的用法，然后，你杀了我。”

卓翼宸看着赵远舟的眼睛，心跳如雷。卓翼宸：“你很想死吗?”

赵远舟：“想。而且我必须死在你的手上。”

卓翼宸：“我不明白，你若想死，有一万种死法，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杀你?”

赵远舟：“世人称我为极恶之妖、极凶之兽，你以为是为何?”

卓翼宸：“当然是因为你作恶多端，残暴至极。怎么，难道你还是个好妖不成?”

赵远舟：“不，我比传说的更凶更恶，我不仅吸取天地戾气，更是承载戾气的容器。你知道戾气吗?”

卓翼宸：“我知道，可毁天灭地，令世间暗无天日，尸骸遍野。”

赵远舟：“所以虽有一万种死法，但这一万种都不是最优解。我死了，天地之间就会立刻诞生一个新的容器，代替我，承载吸纳不灭不绝的戾气。而那个新的容器是善是恶，是正是邪，都不可预料。你的云光剑可散尽一切恶煞邪祟，死在你的剑下，就可以彻底终结容器的轮回诞生。”

卓翼宸：“我卓翼宸对天起誓，只要朱厌教会我云光剑的真正用法，我必定将他斩杀于剑下，如有违背，天诛地灭，魂飞魄散。”】

  英磊：“什么？赵远舟，也就是朱厌…承载戾气的容器？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够一直吸收戾气呢，戾气明明不可控制，无法摆脱。神女大人，赵远舟说的是假的吧？”

  英磊一脸的难以置信。

  看着新出现的这个视频，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现在无法证实屏幕中的那个妖的话语，但他们记得，现实世界里戾气失控的那一天，那么残酷，那么血腥，他们不想回忆，又一直放不掉，只能在苦海里不断的挣扎。

  在场的所有人，凑不出一对完好的家庭。离仑自不用说，天生地养，无父无母。

  英磊只有一个疼他护他长大的爷爷，只可惜戾气作祟，大荒将倾，英招无奈法相归离，以身护佑昆仑安宁，自此英磊承继使命，驻守昆仑，昔年想要做一名厨子的小山神终究留在岁月里……

  裴思婧失去了弟弟，白玖的母亲失踪。

  卓翼宸的父兄，文萧的师父赵婉儿，还有其他不知名的普普通通的，比如笑意莹莹的馄饨摊掌柜的，勤快的店小二，去药铺为母亲买药的书生郎等等，无数的生命都永远留在了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个好天气。大荒里的小妖怪们叽叽喳喳玩闹，人间百姓嬉笑怒骂，众生百态。然而突然之间，黄沙漫天，大荒人间都暗了下来，好像突然之间日月颠倒，星辰暗淡无光，黑漆漆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然后，一轮血月悬挂在高空，好似“魔鬼的眼睛”，无情的俯视着卑微的生命。

  戾气失控了。

  红色的戾气从四面八方进入周围人，妖的身体。然后，原本恩爱的夫妻自相残杀，原本相携一笑的朋友刀剑相向，原本单纯可爱的小妖肆意横行……

  卓翼宸的父亲也失控了，平日里素来严厉又不乏平和的长者此刻变得面目狰狞，手中向来护佑百姓剑鞘也粘上身边同僚好友的鲜血。后来，卓翼宸的哥哥亲手送他父亲最后一程，在托付好幼弟之后，他孤注一掷的走上了护佑人间的绝路。

  人间大荒将倾，赵婉儿以身殉之，白泽神力化为点点荧光，飘向世间，拂去了人们心头的暴虐，却唤不回人们心头的悲哀绝望。

  后来，文萧成了新一任白泽神女，卓翼宸也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们都不敢回忆那一天。

  整个空间里安静，却又让人心里发闷，他们都希望，在另一方世界能得圆满。

【黑色礁石的地面突然裂出一道裂痕，裂痕飞快朝前撕裂，裂缝中有蓝色光芒闪烁，仿佛地底有东西在快速前行，突然黑色碎石激起，一团蓝色的光破土而出，朝海面飞去。

汹涌的海面，一团红色的光从后面追来，追上蓝色光团。

两团光纠缠着，贴着海面，朝前疾飞，在海面上投下灼眼的光影，风驰电掣，划破风浪。

两团光，一红一蓝，冲向海岸边，光芒绽放，化成人形。

暗红色的朱厌，长袍翻飞，像是灼烧的炭火。

幽蓝色的离仑，长发飞扬，像是诡寂的夜空。

离仑走上前，朱厌已经等待着站在石碑一侧，石碑上刻着的：

白泽      大荒

离仑用匕首划开掌心，将匕首递给朱厌，朱厌也划开掌心。

两只流血的手，按在石碑上方，鲜血沿着碑面留下。

“守护大荒。”“同归同亡。”

“福祸与共。”“不死不终。”

伴随着两人磁性低沉的声音，一行一行鲜血，流下，染红了碑面上的“大荒”，也染红了“白泽”。

随后，石碑上亮起冲天的金色光芒，从石碑底下长出了一棵高耸的大树，大树一路向上，盘根错节。而随着大树的生长，四周一片残破的断壁残垣也卷动着向上，逐渐建成了一座高塔。】

  英磊：“这是？离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么热心肠的一天，守护大荒，不死不终，这我就要为你点个赞了。”

  似乎没想到屏幕上这么快就出现了自己的身影，离仑此时有点惊讶。

  离仑，万年大妖，天生地养，月华星光，雨雪风霜，道法自然，万法自然。无论是纷繁嘈杂的人间，亦或是混沌荒凉的大荒，他向来不问世事，不理俗尘。他是纯粹天生地养的化物，遵循自然伦理与规律，以自己的族群为傲。他不想融入新的群体，不屑于与人族为伍，天地风雨，皆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是妖，最亲近大地的槐妖，凭心而动。于他而言，这世间纵有万般法理，他终究没有兴致掺和一二，他也很难想象他会与另一个人一同许下这般誓言。

  离仑喃喃自语道：“守护大荒，同归同亡，福祸与共，不死不终……朱厌，你究竟是谁？”

  文萧：“所以是一心想守护大荒的吗？可是为什么又会变成传说中残暴至极，作恶多端的暴力之徒呢？难道是因为戾气？”

  小卓大人：“不知。”

  裴思婧：“从卓翼宸，然后是文萧，现在又是离仑，难道是因为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与这个朱厌关系密切，然而现实世界中又没有他，所以才让我们前来吗？那这方空间目的何在？”

  白玖：“不对呀，裴姐姐。先不说英磊是半妖，我们两个纯粹的凡人怎么会和朱厌扯上关系呢？”

  白玖疑惑不解。

  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出现了几段文字。恭喜在座的各位窥到真相的一角。朱厌本性柔软，至纯至善，然而不幸被天道选中为戾气容器，最终以身殉道，殉了这方天地。

  朱厌死后，世界戾气渐消。然则人心诡谲，错综复杂，恶意滋生，戾气再次猖獗。后女娲娘娘有感生灵有难，回溯时间。朱厌死后，身泽万物，上天亦有好生之德，然其心中有愧，不愿复生。在座诸位与朱厌关系密切，情分匪浅，故将你们引来此处，谋求救世之法，也寻求救他之法。

  英磊：“所以我们看到的画面，是我们的前世？然后朱厌殉道，世界重塑，才形成了我们的现实吗？”

  英磊吃惊到。

  不只是他，屏幕上的文字令在场所有人心思颤动，好像整个人突然失去了活力，他们所有人都需要时间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