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安全区内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因为人太多，军区只能设置一个一个的隔离帐篷作为临时居住点。
难民一个个排着队在后面等待着清洗，消毒，检查。人群互相拥挤着，黑压压一片，吵嚷声和呵斥声此起彼伏。
田柾国背着书包等待金硕珍打点的人接应他，金南俊刚刚把几个自热火锅全塞他包里了，说安全区没那么好呆，叮嘱他自己机灵点。
田柾国乖乖点头。
接应他的军人没一会儿就来了，穿着军绿色的服装，戴着口罩和手套。
“你好，我是蒋涵。”蒋涵是个寸头男，小麦色的皮肤，健硕的身躯，他打量了两秒田柾国才试探问道:“金家小公子？”
那眼神，田柾国非常熟悉，带着点挑衅和打量，每次的家宴，他都能在家族人的眼里看见，感觉很像金家的旁支。
“是。”田柾国微微一笑，看起来乖巧听话。
“跟我来。”蒋涵走在前面，一路把他带到里间，这里会比帐篷里好一些，一扇一扇狭窄的房间铁门紧闭。
这里应该都住着一些达官贵人。
终于走到了最里面，透过铁门能看见里面只有一张上下铺，一张木桌子，也没有厕所。
“食物和生活用品都会有人发放，到时候还会有一个人进来和你一起住。”
这就相当于是一整个地下室改成了避难所。
并且非常有可能物资紧缺。
“我哥呢？”田柾国抿了下嘴唇，他又想到金硕珍手上的咬伤。
蒋涵冷笑了一声，“别老想着你哥，再怎么样，继承人都不会轮到你的。”
他抬腿往外走。
田柾国觉得他有病，然后把书包扔在木板床上。
晚上的时候有人来送了吃食和被子枕头一类。
田柾国昨晚就一夜没睡，到了现在手机也没了信号，索性被子一裹很快就睡着了。
08 田柾国
我知道这一定是梦。
梦里是好像是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刚正式搬进金家，后花园里风景美如画，只有我低头寻找着什么。金硕珍一身西装，棕色的卷发，从头到脚都精致的像个小说里走出来的金贵公子。
然后弯腰，一块旧怀表就这么掉下来，“你在找这个吗？”
这是我妈妈唯一的遗物，泪水在我眼里打转了一圈颤颤巍巍落下，“谢谢。”
我接过怀表，那段时间我过得不好，金家像是一座吸血鬼宫殿，华丽宝贵又冷血高傲。
这和我从小生长的环境不同，我讨厌着我的父亲，讨厌这里所有的一切，只有面前的人让我能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温暖。
我很喜欢这个大我七岁的哥哥，可我发现他居然是我父亲的儿子时，我冲到他房间里砸东西。
“滚出去！”
我只知道我的嘴里一直重复这句话。
滚出去！
我哥就这样看着我砸了个遍，他冷漠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可是我渐渐发现，只有他的眼神是落在我身上的，或冷漠，或戏谑。而其他人的眼神压根不会停留在我身上，我像个空气一样生活在这座城堡里，就像鬼魂，没有人会注意到我，除了我哥，就好像只有他能看见我。
不管是我闹，恶作剧，辱骂他，他会帮我收拾残局，不管我怎么欺负他，他都像没有意识的木偶人，后来我就不满足于这些。
后来我突然发现如果我亲近他能够捕捉到他眼里的慌乱还有发红的耳朵。
之后某一次的宴会，我鲜少参加，只有那一次有个导演似乎见过我，指名让我哥带我去。
我哥问我去不去，我没什么别的想法，说想去，我看见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导演，是某个世家里的贵公子，贪恋男色，在厕所堵住我要拉我去房间里看剧本。
那男人已经三十多了，西装笔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人模狗样，背地里肮脏的要命。还想摸我的屁股，我哥直接揣开了卫生间的门，手里还拎着一瓶红酒，神情很淡，垂下的眼睫压住了眼底的冷意。
拉开我挡在我面前，拎起酒瓶子砸在他脑门上，两个人一瞬间就扭打在一起，准确来说是我哥单方面拿酒瓶子捶他。
我完全愣在原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失控的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好像很在乎我。
那个人脑门上被砸了好几个洞，我爸非常生气，直接把我哥关起来了，停了他的卡，也不给饭菜和水。
我每天都偷摸给我哥带小蛋糕吃，晚上偷摸拿了钥匙躲进他房间里和他一起睡觉，直到某天晚上，我直接亲了他，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没搭话，却也没再让我上他的床。
09
“进去吧。”
天光大亮，黑压压的房间好像和梦里是两个世界。
他爬起来望向门口，站着一个高瘦的青年，蓄了一头黑色长发。
“谢谢。”
田柾国抬手遮住了一部分光线，等眼睛完全适应，青年直接走过来把包放在上铺。
“你好我叫尹净汉。”
尹净汉？
好像是他们学校文科班的教导主任。
很显然，田柾国的名声已经传得到处都是，连尹净汉都认识他。
“田柾国？”
“嗯。”田柾国努力坐了起来，抓住放在床边的水喝了两口，眼皮子还困得打架。
“你好，尹老师。”勉强睁开眼打了招呼。
睁开眼才瞧见对方的面貌，脸很秀气，加上长发的属性，又穿着衬衫西装裤，看起来像外强中干的职场总经理。
只是脸上有些泥巴，身上和头发上也有些脏脏的，于是田柾国指了指里面的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有热水。”
尹净汉道了谢就开始进去洗漱。
田柾国压根没睡够，两眼一眯就躺下了。
再醒来的时候尹净汉在桌子面前慢条斯理地吃午饭，外面很吵，像是有人起了争执。
“外面怎么了？”田柾国马上坐了起来往门口走。
“有人发烧了。”尹净汉用筷子夹着豆芽吃，物资紧缺，只有两个菜，豆芽和苦瓜，很明显菜不好吃，他又夹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那…”
发烧也是变异情况的一种。
尹净汉安慰他:“没事，也有可能没有被咬，只是普通感冒。”
“砰——”
一声枪击响彻整个地下室，吓得田柾国哆嗦了一下，连忙走出去。
“啊——”外面很明显到处再逃窜。
“哪个傻B开的枪！”门口的士兵骂了一句，赶紧上前维持秩序。
人群当中空出一块空地来，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全是血，拿着枪的军人又往天花板上鸣枪。
“都注意了！这种有发烧或者类似的异常情况，通通枪毙！为了保障市民安全，望理解！”
群众在压迫之下没有人敢说话，田柾国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人，是个流浪汉，穿了一件很脏的厚棉袄，头发很长，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又有士兵来驱赶田柾国进去，尹净汉直接不吃了，仰头喝水。
他应该是要了一套军服，意料之外的穿在身上还挺合身。
他把头发用皮筋绑在脑后，看起来要随时作战一样。
田柾国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校服，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尹老师，你的衣服哪来的？”田柾国忍不住问。
“嗷，我老公的，我想着应该会穿，就一起带走了。”
“啊？”
“我们国外登记了。”
尹净汉太过直爽，田柾国这种经常在七拐八拐的圈子里绕不出来的人很是惊讶。
怎么会有人这么有种？
正想着，田柾国的肚子响了，他差点忘了吃饭，看看餐盘里的豆芽。
他想起来金南俊的自热火锅，田柾国拿过自己的书包翻，自热火锅没有密封袋，应该是被其他人拆了。
田柾国打开盖子，本以为是香辣火锅底料味，却没想到，里面躺着一把冰冷的手枪。
吓得田柾国连忙盖上了盖子，还好尹净汉没有注意这边。
他又把自热火锅塞了回去。又试着拿出另一盒，这一盒应该是正常的，有密封袋。
好不容易饱餐了。
“啊——”
外面又一阵骚乱，不知道又怎么了。
“不对劲。”尹净汉警惕地站了起来。
接踵而至的就是惨叫声，还有专属于丧尸的咀嚼声。
门口的士兵早就拿着枪冲了上去，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田柾国默默拿上了枪藏在衣服里，上保险再开枪，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平时看的剧，或者郑号锡开枪的样子。
“咯咯，咯咯，咯咯。”
像骨头摩擦的声音，由远而近。
“啊——”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尖锐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那群丧尸似乎闻到味道就过来了。
这样似乎不是办法，田柾国率先走上前，拿出枪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扣下扳机。
丧尸也在一瞬间激动起来，冲了过来。
“砰——”枪的后坐力直接让田柾国往后踉跄了一下，虎口被震的发麻。
一击即中。
还好距离近，尹净汉率先拉过人。
这边的声响吸引了一部分丧尸，好几个一起冲了上来，尹净汉连忙关上铁门，两个人推着桌子堵住门。
那群丧尸连着脑袋和手一起要挤进来，门被挤得摇摇晃晃。
外面枪击声不断，吵闹声却不见有停止。
田柾国迅速的转动脑子，不可能一瞬间爆发这么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病毒提前激发了。
可他还想不到是什么原因，门口的桌子就被前后推的晃动。
压根抵挡不住。
田柾国冷汗都下来了，尹净汉拿过被子把被单扯下来，直接罩在了丧尸头上。
果不其然，他们挣扎的没那么用力了，但还死死趴在门口处。
田柾国一阵手软，把枪塞在口袋里。
“还不错啊。”尹净汉喘了口气表扬道。
“咔吱”
门压根阻挡不住丧尸，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田柾国重新举起枪，对准眼前的丧尸。
“砰，砰，砰。”三枪开出去，打死了两个。
还有最后两发子弹。
田柾国的虎口都已经震得发红。
“田柾国！”
是金南俊！
金南俊带着我好几个人一起冲过来，他们没有武器，应该是捡了其他军人的刀枪，要么拿刀捅，要么拿枪，没一会儿就扫平了。
“可以啊！枪没白给你。”
金泰亨是先进来的，田柾国还没见过。
“你塞给我的。”
“你还挺厉害。”金泰亨抢了把冲锋枪，“赶紧走，丧尸太多了，蔓延速度太快。”
“尹老师。”田柾国叫住尹净汉。
尹净汉不愧是军嫂，问金南俊要了把枪就想杀出去。
“牛逼啊哥们！”郑号锡赞叹道。
10
走廊的灯突然熄灭，周围变得一片漆黑，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田柾国耳边就是丧尸咀嚼地声音，嘎吱嘎吱，像嚼软骨一样。
黑暗中只有听觉和触觉在工作，呼吸声打在脖子上，冷飕飕的，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有个好处就是丧尸失去了视觉，空气中又全是一样的味道，金南俊金泰亨开头，郑号锡和朴智旻结尾，尹净汉和田柾国就站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他的思维有些混乱，脑子里全是一些可恐的幻想，手紧紧抓着枪。
“咯咯——”
有东西来了。
金南俊暂停脚步。
田柾国听到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传过来，他猜，应该有九，十个左右。他紧闭双眼，脑子里开始数数。
“1，2，3，4……”
渐渐的，他听见脚步声慢慢变远了。
“咔哒。”田柾国腿麻了，下意识挪了下步子。
“咳——”一双手直接抓住田柾国的脖子死死按在墙上。
“噗嗤——”尹净汉一刀捅进丧尸的脑子里，散发着恶心味道的脑浆喷了田柾国一身。
“快走！”一行人茫无目的的往前跑，太黑了压根看不见。
尹净汉拉住田柾国往前跑，基地里几乎彻底沦陷了，到处都是丧尸。
怎么会这样？
田柾国只管跟着跑，跑着跑着觉得四周越来越空，直到跑不动了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遭了，跑散了。”尹净汉率先反应过来，开始观察四周。
田柾国感觉自己喘得像拉风箱一样，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头顶的灯突然闪了起来，忽明忽暗，闪了两下又黑了。
接着光线，田柾国才看清楚，他们已经跑上了地面层。
也许因为大部分军人都去地下室援救了，所以这上层很少人。
“我们先走。”尹净汉果断决定往上走。
“那他们怎么办？”
“他们会追上来的，我们比较危险。”
田柾国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和尹净汉往前走。
“地面层应该就只有两个口子，入口和出口，出口应该人少些。”尹净汉对这种军事基地还算熟悉，“我大概知道在哪，先出去要紧。”
“尹老师，你觉得安全区都沦陷了，还有哪里安全？”
“总比我们站在这里强。”
两个人凭着感觉继续往前走。
“等会儿。”尹净汉止住脚步，前面似乎还有正常人，乒乓乱响。
“快走——”
前面人在喊。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伙子人打着灯看见了尹净汉和田柾国。
“前面全是丧尸啊家人们！”为首的那个还举着手机，看起来似乎还在直播。
就是直播有些卡顿。
“哥们赶紧走！”
田柾国下意识跟着他们一块往回走，可是不巧，地下室不断有人涌了上来，不光是人，还跟着丧尸。
“我去！”
两边人忙慌慌撞在一块，头顶的灯一闪一闪的，身影都在墙上舞动，形状古怪。
空间太狭窄了，丧尸扑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打斗空间。
田柾国挤在人中间，忽然身后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一股恶臭就萦绕在鼻尖，肩胛骨就撞在墙上，火辣辣得痛。
“噗嗤——”
完蛋了，田柾国想，他摸到他的锁骨上全是血，完蛋了。
“在那！”
灯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他仰头看天，头顶的灯光特别像医院的灯光。
身体也瘫软在地上，他下意识捂住伤口。
“柾国！”
好像是他哥的声音。
他没做梦，金硕珍抱住了他，那个眼神田柾国觉得很陌生，他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见到过，金硕珍从来都是那么冷漠，自大，没有情绪的成年人。
可是一滴热乎乎温暖的眼泪滴在了他脸上。
“哥。”
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遥远，模糊之间，他忽然看见金硕珍的背上长出了一对翅膀，坚固而又强硬的抵挡了外面的一切攻击。
这是什么？
“别离开我。”金硕珍带着哭腔在他耳边说。
田柾国的心脏跳地特别快，思绪却像落下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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