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橘和柚子

我的小名叫做砂糖

因为外婆记得妈妈小时候最爱吃砂糖橘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妈妈从13岁起就已经不喜欢砂糖橘了 ，她最喜欢吃榴莲，可是因为家里的贫穷，她依旧没有戳穿这个谎言，砂糖橘很便宜 ，所以妈妈经常能吃上，家里人也让着妈妈 ，但是，家里的水果，苹果梨子，桃子什么的 ，只要哥哥们不说吃，父母便不会切 ，妈妈如果想吃的话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 ，就连这一点那妈妈都和我一样能够察觉到大家心里的不平衡 。

很多时候妈妈和女儿很像 ，她们可能遭遇过一样的境界，被人谴责过一样的困境 ，有过一样的困惑和烦恼，甚至只要用心感同身受，小小的女儿就像小小的妈妈 。可妈妈已经长大了 ，是大人了 ，她们学着他们的妈妈 ，因为她们爱妈妈 ，这种不容背叛的爱 。最终，困了一代又一代的母女。

在那个海岸 ，我有个妹妹 ，她叫做柚子 。因为她出生那一年全村的柚子刚好大丰收，买了不少钱，摆了三天的宴会 ，她母亲一高兴就给她取名柚子 。

柚子的妈妈是从老远的城市里被拐来的 ，爸爸躲进了老远的山庄 ，从一个过路的商人手里买下了他妈妈 。我不明白男人为什么非要拥有一个女人，袖子妈妈千求万跪的恳求父亲，说在城市里还有她的家 ，担心她的家人和未完成的学业 ，请她放她一马，无论多少钱，她一定给他。

“死娘们儿 ，你已经花了我不少钱啦 。老实待着 ，别逼我打你 。叽叽喳喳的 ，这世界上为什么有女人这种东西 ？”

爸爸并不爱柚子妈，柚子出生没多久，他们两个就分房睡了 。柚子妈妈成天都在哭，可是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成天躲在家里，生怕见着人 ，哪怕是柚子，也极少见过母亲，妈妈这个词，就是家里游荡的灵魂 ，柚子回来的时候总会这么想 。

直到某一天，阿爸气冲冲的回来 ，柚子才知道，阿娘终于逃跑了 ，并且远离了这个魔窟 。

因为丢人 和违背了这个地方的法则一一看好自己的女人，不让他们逃出去 ，山下守卫当然有责任 ，可丈夫也一样 。

这个落后的村庄里，娶不了亲，没钱娶亲 ，于是他们宁愿走向违法的路子 ，也要一个女人 ，无关爱不爱 ，像一条守则一样 ，一个男人如果娶不到一个女人就是失败者 ，有缺陷的 ，没有后代更加严重 。但是他们也不会珍惜她们，生不出孩子会被打，怀了孕也要烧火做饭，伺候不好全家 ，也可以把这个女人退了，或者天给别人当做个玩具 。一句话，给钱就行 。

令柚子心寒的是，哪怕是童年的玩伴 ，女人会被卖出去 ，理所当然的给家里添钱 ，男人像他们厌恶的父辈那样继续花钱从外面买女人 。

有一瞬间，柚子觉得这里的人都患上了精神病 ，为什么这么分割 ，小的时候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为什么长大了就变成了我们厌恶的样子 ，一些被藤条打过的伤口继续打给别人 ，一些咒骂话语，从他们身边再一次说出。明明约好了要保护 ，结果只是自作多情的玩笑罢了。

父亲回来后选择自杀 ，在那个后天迎来了血的结局 ，这个逃避一生的人 ，直到最后也不愿直面现实 。他到底对我的母亲有没有愧疚 ，对柚子的母亲有没有愧疚 ，我认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有没有 ，遗憾的是 这两个女人没有亲手杀了他 。她们杀了他之后 ，我和柚子一定会提着刀，警察局门自首说我们杀了爸爸。

这便是柚子的世界，一个背叛与堕落的世界 。

由于爸爸妈妈没有离婚 ，但是也没有一个亲戚出来愿意抚养袖子，外婆已去世了 ，奶奶又不愿意承认这个土里土气的女孩是她的孙女。这个世界里我还没有毕业 ，也是17岁 ，另一个世界的我也想不通 为什么妈妈收养了柚子 。

柚子的性格很好相处 ，我本以为经历过这么多黑暗的事情 ，她的性格会有一点古怪，可随着相处的日常增加，我也便开始改观了。

她不聪明，但是非常诚实，不会的事情就是不会，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厌 ，不用你开口问都写在脸上了 ，和妈妈争着抢着做家务，说着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您，只求能在18岁之前让您过的舒服一点 ，让妈妈对她手无足措。她经常会跑到 ，和小孩子们一起玩开心心的没有一点忧郁的样子 ，她不怕人 ，敢和人力争雄辩 。

她不像阳光那么炽热，却充满了野草般的生命力 。

也许妈妈就是看中这一点吧 ，我发现她已经好久没喝酒了。

妈妈对她很好，晚上总会不起厌烦地教她识字 ，带她逛街 ，教她做好吃的料理。说不嫉妒 ，那是不可能的 ，我早已经过了这个年纪 ，再说妈妈笑着的时候 ，我还是想着她多笑一会儿。

我和柚子也很快熟悉了 ，她对谁都很自来熟 ，完全无防备 ，相处两三个小时，就好像我们很久之前认识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认识这样的女孩，但最起码我对柚子这种类型的女生束手无策 。她如果黑暗一点，别扭一点的话，我最起码还能够共情，但是她只想向前走，仿佛过去的阴影没有缠在她身上。对于她，我只感到深深的不解 ，还夹杂着一些羡慕 。

我问她，这里好吗 ？她说这里很好 ，有很多小朋友可以陪我玩儿 ，还有你们两个对我也很好 。我问她，将来你想去哪里 ，想不想上学？虽然我不了解这方面。她说我不想，我想进一个厂攒一些钱买一条狗自己一个人住，常常来看望妈妈 ，爱一个人建一个家庭，就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

有次她们就在客厅里练习写字 ，柚子突然问妈妈 。

“小的时候你也这样教过砂糖吗 ？”

“是呀。”妈妈当时好像在兴头上 ，毫不介意一直以一直以来我们的沉默守则 ，我忍不住心惊了惊“小时候可调皮了，怎么也握不住笔 ，一个转身不注意，她就立刻打开电视看卡通 ，有次我在炒菜 ，叫她自己写完作业 ，结果偷偷一看，诶，这家伙让我打个正着 。”

我在单间里听这些话 ，难过的抱着双膝 ，在回忆中搜索我们之间除了叫与骂之外之间的回忆 ，其实早期有很多美好的时光 ，动物园，棉花糖，不肯吃青菜 。但是，后来的我们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

那一刻我多希望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柚子，而不是我，是，她伤害了我，但我对她的伤害呢？我一直知道，却还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

那天晚上，我对下铺的柚子说。

“你觉得妈妈怎么样 ？″

柚子她给了我出乎意料的答案 。

“妈妈，她像妈妈 。是一个心受伤的普通人 ，她很爱你，砂糖，只是不敢跟你说 。”

“如果她是你妈妈呢 ？”

“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她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妈妈吗 ？”

“是啊，抱歉，我问了个傻问题 。”我盖上被子侧身躺着，不想再跟柚子说话 ，对于正确的逻辑，既定的事实我总是不愿承认 ，只想活在自己疑问和臆想中，柚子从来没把我看做外人 ，我却。。。。。。

“砂糖，″柚子这次先开了口 ，用一副庄重的口气说二，“我非常谢谢你们给我的家，接纳我成为家人 ，所以你是我的亲姐姐 ，你其实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如果在未来，你累了，欢迎你随时回来 。我也希望你知道 ，妈妈收养我 ，是因为我快成年了，在这里也待不久，勉强收留的我 ，但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家人 ，如果哪一天你累了 ，来找我 ，在我那躲一辈子也没关系 。还有，妈妈真的很爱你 ，只是她根本说不出抱歉 。″

“柚子。。。。”

我直起身翻开被子，爬下楼梯，来到柚子的床边 ，柚子立刻腾个位置给我，我睡上去盖上被子和柚子双目对视 ，眼对眼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坚强 ，想问她遭遇过什么，想问她我这个姐姐怎么样，想问她，她是怎么还能够到现在都保持着爱人能力 。

柚子仿佛读懂了我的眼神 ，微微一笑。

“因为我喜欢吃柚子呀 。″

“我会给我喜欢的人一半柚子 ，我不会给我讨厌的人柚子，柚子是甜的 ，妈妈说过 。”柚子的脸上闪着泪花 ，“在那个逃跑前的夜晚 ，她给我唱了歌，送给我一个大大的柚子 。尽管她没有说爱我 ，但我知道那柚子是甜的，比我之前吃过的都甜 。”

我抱住了她，这还是第一次我如此冲动的抱住一个人 。

“哭吧，我替你瞒着，柚子。”

“你看，砂糖，你这不就学会了安慰人吗 ？”从柚子的哭声中，口齿不清的说着，“等到吃柚子的季节，我送你一个大甜柚。”

“嗯，嗯 ，嗯。”

“呜呜呜呜呜呜″

小星星，闪呀闪，宝宝要睡觉觉啦，

月亮姐姐照顾你，梦里笑哈哈。

小河静静流，风儿轻轻吹，

宝宝闭上眼，梦里都是甜。

摇篮轻轻摇，妈妈唱着歌，

宝宝梦里见，最美的花朵。

安静睡吧，我的宝贝，

一夜好梦到天亮，醒来笑眯眯。

愿这首宝宝安眠曲，能温柔地陪伴您的宝宝进入甜美的梦乡。晚安，小宝贝。

我轻轻的唱着妈妈为我唱过的歌 ，拍打着她的后背 ，像小时候哄弟弟睡觉一样 ，轻轻的慢慢的唱着 ，不时增加几个温柔的旋律。

不知何时我也睡着了 。

沉入了深深的美梦之中 。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柚子存在，还是说，从前的一切 ，包括那虚妄的命运都只是我的臆想？爸爸回来了 ，后天来了 ，这个命运呢？

我真的死过吗？我的时间是否还在向前 ？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为了命运不断挣扎的她又是谁呢？

我有了之前从未存在的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