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时节,江南风景独好,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山路上,木轮滚过,带起一阵阵布谷声。
马车上的人撩起帘子,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少年趴在窗前欣赏着外面的绿水青山,一双杏眼微微眯起,感受着春风温柔地拂过脸颊。
“怪不得人常说江南好风景,闭月羞花,你们说是不是?”
两名穿着利落的少年面无表情地驾着马车,听见车里人的问话,点头应是。
少年得到两声毫无感情的回应,顿感无趣,撇了撇嘴,放下帘子缩回了马车里。
“快点儿,我要去看山桃花。”
闭月闻言,一鞭甩到屁股上,马儿一疼,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很快到了山顶,大片的山桃花开的热烈,远远望去,粉的,白的交织在一起,像一片巨大的彩云。
少年被眼前的桃花迷了眼,两三下跳下了马车,跑进花林中。闭月羞花见状立马跟上。
少年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桃花似乎也在回应,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
就在主仆三人都沉浸在美景之中,散落的花瓣突然随风而起,密密层层的花瓣将三人包在中间,视线所及皆是粉白一片。
闭月羞花暗道不好,拔出剑护在少年身侧,警惕地望向四周。
“怎么了?”少年不安,虽然他不善武力,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定然不正常。
一道寒光闪过,磅礴的剑气如潮涌一般,一层一层向少年袭来,闭月连忙用剑抵挡。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破空声,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
“主上有令,活捉太子安逸!”
一声令下,黑衣人便朝着安逸而去,闭月羞花大惊,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了下风,身上也见了伤。
羞花从怀里掏出一小截骨笛扔给安逸,一边跟黑衣人打斗一边道。
“少主,快吹响骨笛!”
没等安逸捡起骨笛,一道剑气袭来,骨笛应声裂开成两半。
安逸见状,牙一咬,朝着一旁跑去,几个黑衣人也抽身去追。
“少主!”
闭月羞花急得大喊,黑衣人也不与他们过多纠缠,全部朝着安逸的方向追去。
山顶并不大,几息之间,安逸就被逼到了悬崖边。望着崖下的山泉,又转身看着身后追来的黑衣人,安逸深呼一口气,闭上双眼跳了下去。
黑衣人还没开口,对面就跳了下去,微愣片刻,马上返下山去。
闭月羞花赶来时只见一截衣角翻飞,面上血色消失殆尽。
“少主!”
安逸虽然不精通武艺,但寻常保命的技艺学了不少,他自小就学会了凫水,此时跳进山泉里才能有一线生机。
可他万万没想到,落入水中后直接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呼痛,一张嘴,泉水铺天盖地的涌入嘴里,呛咳两声,手指胡乱地抓着,却只有微凉的泉水从指尖划过。
眼前逐渐模糊,就在安逸彻底闭上眼的前一刻,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
是刺客吗?他要被抓走了吗?意识消散之际,只觉得一双手将他带离了水中。
闭月羞花赶到山下时,安逸已经不知去向,黑衣人也不见踪影,两人对视一眼,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一只白鸽闻声飞来。闭月用剑划破指尖,在身上撕下一条白布,写上字,卷成条塞进小竹筒里,让鸽子带走。
看着鸽子飞远,两人足尖轻点,身子飞跃而起,朝着水流方向一路寻找。
两天后,皇宫里爆发出一道怒吼。
“胆大包天!居然敢行刺太子!”
当今圣上安澈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一众龙影卫低着头不敢言语。
“好了,现在发脾气有什么用,无忧现在下落不明,还不赶紧去找!”
皇后林念眉眼间满是焦急,手里的手帕绞得一团乱。
龙影卫领命离去,两个小脑袋从殿门口探出头,看着父皇母后一副愁云惨淡地样子,也跟着皱起小脸。
林念瞥见门口的两颗小脑袋,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怎么跑来了?”
安澈看见小儿子小女儿,也收敛了脸上的怒容。
“爹爹,娘亲,哥哥不见了吗?”安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面满满都是担心。
“没事儿的,哥哥会没事儿的。”林念抱紧女儿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哥哥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安宇抬起小脑袋,肉乎乎的脸上满是坚定。
安澈抱起小儿子,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如今有胆子敢刺杀太子的,只有那些人了,看来,当初还是太仁慈了,安澈眼里升起一抹杀意。
龙影卫暗地里在姑苏找了两天,还是一无所获。姑苏城外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安逸捂着发涨的脑袋坐起来,眯着眼打量了下四周。
这是一间木屋,屋内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角的木桌,墙边靠着锄头,墙上挂着斗笠,从小锦衣玉食的安逸第一见这么破旧的屋子。
动了动身子,粗糙的面料摩擦着皮肤,微微有些发疼。安逸低头,发现身上的锦衣华服已经换成了粗布衣衫,还打满了补丁。
“你醒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犹如千年寒冰,安逸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望向门口,对上来人的视线。这一刻,时间停止,安逸耳畔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就像弟弟嘴里说过的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哪怕穿着粗布烂衫,头发也仅用一根布条系起来,那张脸也依旧熠熠生辉。
即墨离见安逸痴痴地看着自己,眼里闪过一丝嫌恶,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
“喝药。”
安逸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一看见好看的事物就控制不住自己。
掀开被子下床,身上还有些没劲儿,慢慢挪到桌旁,扶着桌子,往条凳上坐,结果屁股刚挨到条凳的一边,条凳就翘了起来,连人带凳摔在地上。
“哎呦!”
即墨离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安逸见他没有帮忙的打算,只好委委屈屈地爬起来,重新坐到凳子中间。
“敢问公子,这是何处?是你救了我吗?我睡了几天?”
即墨离这倒是痛痛快快告诉了他。
“我家,是,五天。”
安逸抽了抽嘴角,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回答。旋即意识到他昏睡了五天。
“五天!完了完了!”
他昏迷这五天,外头还不知怎么乱套呢。闭月羞花肯定把消息传回京里了,爹娘肯定担心死了,越想越着急,安逸站起身就往外走,一出门又呆在了原地。
面前的地方依山傍水,房屋错落有致,家家户户都用木桩隔开自己的小院,周围种满了桃树,树上朵朵桃花开得娇艳,不远处的山上有梯田,溪边有稻田,人们在田里劳作,孩子跟小狗在草地上打滚。
“这是,世外桃源吗?”
即墨离把桌子上的药碗又端出来。
“药。”
安逸没接,焦急地问。
“我要回家,公子能否送我一程?你放心,我回去后肯定会报答你的。”
“两日后。”即墨离把药碗塞到安逸手里,转身回屋。
“为何?”安逸紧跟着进了屋。
“有船。”即墨离拿起墙边靠着的锄头,准备去地里干活。
“还要两日?有没有别的办法?”再等两日,外面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游出去。”
即墨离冷冷道,拿着锄头大步离去,不去管身后聒噪的人。
“哎!你干什么去?”
安逸放下药碗追了出去,一路上,遇到人,安逸都和善地打招呼。
“阿离,这是哪儿捡了个俊俏的小公子啊?”
“李婶。”
“夫人安好。”
正锄草的妇人一听,顿时乐开了花。
“夫人?还是头回听人这么唤我的,小公子说话真有趣。”
安逸还欲说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转过身一看,即墨离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当即跑了过去。
“已经过了三日了,该还钱了吧。”
为首的是个猥琐的胖子,看着即墨离的眼神透露着垂涎。
“没钱。”
即墨离握紧手中的锄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锄头砸在面前人的头上。
一听即墨离没钱,猥琐胖子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逼近他。
“好说好说,你要是能陪我一夜,这钱嘛”
说着,猥琐胖子就要摸上即墨离的肩膀,即墨离眼睛一眯,食指和中指并拢,一根极细的银针藏在指缝,随时能扎到胖子的身上。
“滚开!死猪头!”
安逸靠近就听到这下流的话,心里怒火中烧,这么美好的人,也是他配玷污的!
“你说什么!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地毛头小子,滚开!没你的事儿!”
见安逸过来,即墨离不动声色地收回银针,站在原地看好戏。
安逸打出生起,还没被人骂过,当即夺过即墨离手里的锄头,手腕一翻,砸到了胖子肩上,又一个转身砸在了他的膝盖处,疼得他哇哇直叫。
“你们这帮废物,给我上!”
安逸虽不精通武艺,但也学过一些拳脚,这些地痞无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两三下就把那些人全都掀翻在地。
胖子见状,捂着肩膀,一瘸一拐地往外跑,边跑边放狠话。
“你可知道我兄长是谁?我今日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啊,我倒要看看,阁下是哪路神仙,竟然猖狂至此!”
一群人嚣张跋扈地来,屁滚尿流地离去。
“别怕,我保护你,他们以后定不敢再来欺负你。”
安逸拍着即墨离的肩,眼睛里的认真不似作假。即墨离垂眸,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他,这种感觉从未体会过,但想起这人的身份,又立即恢复冷漠。
“锄头。”
“啊?哦。”
安逸把锄头还给即墨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这人未免太冷漠了,好歹道声谢啊。
“小公子莫怪,阿离不是有心的。”李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一直如此吗?”
“阿离小时候也是个可爱的孩子,自从家中遭难,爹娘被强盗杀害,便不爱说话,前两年,弟弟又下山走丢了,便更加沉默寡言,与谁都不亲近,是个可怜见的。”说着,李婶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原来如此。”
望着即墨离劳作的身影,安逸有些心疼了,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如此遭遇,难怪不爱言语,能活着已经很坚强了。
沉浸在伤感中的安逸并未注意到,李婶嘴角那抹古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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