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走后你的生活

夜晚异常宁静，树梢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让人恍惚间觉得这是夏天。自从来到至冬，四周皆是冰雪覆盖，每趟出任务都仿佛置身于夏日之中。倒不是害怕寒冷，只是长期生活在四季不变的地方，渐渐忘记了季节的更迭。

“先睡吧？方便他们行动。”空移开视线，从窗外的树上收回目光，轻轻关上了窗户。

散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又问道：“睡一起？”

空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不然呢？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和‘老师’一起睡的哦～”

两人对视，沉默片刻，散兵率先低下了头。空与以往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但这种不同却让他感到一种全新的情绪。

就像是……自己依然是那个倾奇者，依然是空的学生，依然是那个从高处落下就会被接住的人偶。

如果自己真的和以前一样，那么自己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那些执念岂不是成了笑话？罢了，原本就是个笑话。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空凑近散兵的脸，打断了他的思绪。

散兵抬手熄灭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一句“专心任务”便躺下。唯一的对话对象闭了嘴，空也只能跟着躺下。床是双人的，虽然不算特别宽敞，但装下两个少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很快调整呼吸，进入了假寐状态。门外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见屋内没有回应，那人又敲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于是，那人走进房间，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低声对门外藏身的人吩咐道：“动作轻点，快点弄完。”

两人都闭着眼睛，只能凭借感觉辨别位置。

众人停在湖边，村长跪在地上，点燃了三根香，跪拜着那片死寂的湖。

“神明啊！请再为我的女儿带来一些福泽吧！这是我对您的忠诚，请您万万不要怪罪我们的怠慢……”

愚昧又可笑……

湖面再次陷入死寂，中心的水流开始旋转起来。空本想趁机起身，但令他意外的是，散兵却先他一步浮起，停在了高空，几乎同一时间，周围的村民尽数晕了过去。

散兵的身体瘫在空中，看起来也像是晕了过去。空的心脏瞬间被恐惧填满。

不要……不可以……不行……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承受不了的。

散兵的身边弥漫着水元素力，还夹带着深渊的气息。画面与空的记忆重合——枯败的古树，被藤蔓困在空中的人偶，无论空如何呼喊，人偶始终没有回应，藤蔓散发着深渊深处的气息，吞噬……腐蚀，带走所有生命迹象。

一幅幅画面疯狂涌入空的脑海，仿佛在提醒他：“他是你害死的，你会让他死第二次……”

思绪混乱，但空的动作却十分果断。然而，在接近散兵的那一刻，他被一道声音打断：“不必心急，否则他会更危险。”

空闻言停了下来，他不敢冒险，只能等待。但当湖中的人完全显现时，空又后悔了。方才的担心让他失去了理智，瓦沙克虽然是魔神，但几乎没有攻击力，对于深渊的力量，瓦沙克更像是利用了某种沾染过深渊气息的法器，这一点微弱的气息在身为深渊之主的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但现在不同了，散兵就在瓦沙克面前，即使瓦沙克再弱，也能轻易伤到散兵。

又一次把他推向危险了吗？说到底，自己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求你……换成我……求你，神明……？”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瘫坐在地上，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向湖边爬去，样子狼狈不堪。

“我看到了……你可以放心，我并没有想伤害你们的打算，但我需要一个筹码。”

空：“你想要什么？我要用什么换？”

“我并不需要什么，事实上，因为你的原因，我才会苏醒。”瓦沙克说道，“你改变了时间，这就让提瓦特分出了两个平行世界。我需要让结局与另一方滞留的空间一致，这样才能消除误差，融合世界。但是否融合似乎并不重要。就像这个被分出来的世界，依然能够正常运行。你所做的，与其说是回到了从前，不如说是‘重建’了从前。过去依然存在。”

空一直盯着半空中的散兵，看到散兵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心里愈发不安：“你要什么？”

瓦沙克沉默地看着空，还未开口，空又追问：“既然并不重要，那么你要什么？”

“我要进入深渊的……”

瓦沙克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他下意识地寻找风的来源。空借机毫不犹豫地冲向散兵。

幸运的是，散兵没有受伤，身上也没有被腐蚀的痕迹。空这才回头，发现身后十米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绿色的身影——风神巴巴托斯和璃月的仙人魈。

“诶嘿？魈竟然真的猜对了？”

“你并非不知，这场赌局毫无意义。”

瓦沙克看清来人后，语气变得疏离了一些：“巴巴托斯，好久不见……”

“是很久没见了……要请我喝酒吗，瓦沙克？”

魈：“……”

空：“……”

瓦沙克：“……咳咳，魔神之间有约定，除非有重大理由，否则各魔神不得干涉其他魔神的事宜……”

“可是很多人失踪了，都在你这里。”

空：“那些人没有死，在湖底，被他养得很好。”

温迪点点头，随后毫不在意地拉着魈来到空身边，“几日不见，这位朋友有没有想起我啊？不过你怀中的人是……？”

“朋友……”愚人众是至冬女皇的手下，虽然不与其他国家交恶，但目前也不算交好。这件事璃月和蒙德共同参与，还算合理，但如果真把至冬牵扯进来，就会打破各国现在的微妙平衡。

想到这里，空继续说道：“既然二位来了，那后续我就不继续参与了。”

说完，空抽出一只手，对着湖面凝聚起能量团，湖面随之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往另一个“地面”的道路。

“我所知的就这些，便当作谢礼送给二位了。”

瓦沙克看着被破开的空间结界，倒也没说什么。被唤醒的同时被法则定下无法脱离湖面的规则，或许他们比自己更适合处理这件事。

只是不能靠泯灭那人达到目的了，看起来另一个会疯掉，重建第二次也不一定。

空抱着散兵回到愚人众，人依然没有醒来，空便打算先完成任务报告。但他心绪不宁，边走神边动笔，回过神来，纸上却只有一副水晶棺和金发的人。

当一个世界归于平静，失去了所有生机，它会在多久后灭亡？三千五百年，这是空再熟悉不过的答案。那三千多年，空只能守着水晶棺，但水晶棺只是棺椁，里面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连一个尸体都留不下。

正当空愣神之际，拿笔的右手被人抓住，紧接着面前的纸张被散兵抽走。空下意识地回头看他，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思绪又被一句话打散。

“这是我走后……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