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沈翊和季明溪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张知琳正在外面等着他们。

张知琳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来任何不满，她交给沈翊一个包裹：“我觉得你们会需要这个的。”然后微微一笑，推开了他们，“我现在要去看我女儿了，就不送你们了，警官。”

沈翊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把沾血了的水果刀。

这是张知琳在车上找到的，或许是徐梦焓在混乱之中带过来的，更有可能是刘仁想要用这个威胁陈非，就偷偷把它拿了出来，没想到最后还是到了警方手里。

“你为什么会觉得陈卓阳不是你儿子？”

知道警方找的有他指纹的凶器以后，陈非就不再挣扎，把事情吐了个干干净净，他轻蔑一笑，“当时村里那么多的男人都来了，结果她偏偏就怀上了，谁知道那是谁的种？”

徐梦焓生了不止一个孩子，她也记不清了，但是只有陈卓阳留在了她身边，其他的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气了，就是被陈非卖掉了。

原本陈卓阳大抵也逃不过被卖掉的命运，但是在徐梦焓怀孕的那段时间，陈非干活的时候伤了身体，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处于有个儿子继承香火的心理，陈卓阳这才被留了下来。

可是陈非一直觉得陈卓阳不是自己的孩子，对他非打即骂，流血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当时看陈卓阳那么护着徐梦焓，心头火起，觉得别人的孩子就是养不熟，再加上村里人这么多年一直都嘲笑他不仅老婆跑了，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这才一怒之下杀了陈卓阳。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季明溪拿出来那份亲子鉴定报告，“陈卓阳真的是你儿子。”

陈非突然愣住了，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然后他猛的惨叫一声，发出了非人的动静，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如果不是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可能真的会冲过来咬死季明溪。

季明溪冷漠的看着他，并没有害怕的意思，他此刻的愤怒与痛苦不是因为后悔那么对待陈卓阳，而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后了，并且他就要死了。

人命这种东西，他恐怕是不在乎的。

……

陈非被执行死刑以后，季明溪去看望徐梦焓，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虽然不知道迟到的正义是不是正义，但是这件事情该有个结束。

正好有个女人也来看徐梦焓。

季明溪认识她，顾念笙，是北江市很有名的律师。

“徐梦焓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当时是班级里最优秀的学生。”顾念笙的目光带着怀念，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现在还能想起当时梦焓刚得到研究生学历，跑过来和我商量是继续读博还是直接就业，去做一名能够为人伸张正义的律师。那个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

“当时徐梦焓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张知琳苦笑一声：“能怎么处理啊？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啊？”

徐梦焓手里拿着那本刑法，突然高声念了出来：“第二百三十六条的规定，以暴力、胁迫或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奸淫的是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则以强奸论处，并且从重处罚。第二百四十条【拐卖妇女、儿童罪】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作为法学硕士，这些内容徐梦焓比谁都记得清楚，可是在那可怕的十多年里，这些并没有救得了她，反而成为了折磨她的利器。

清醒而又痛苦的活着。

她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也走向毁灭。

季明溪和蒋峰去了陈卓阳的家乡了解过情况，周围的邻居对陈卓阳的评价很高：“那孩子从小就聪明的很呢，别家的孩子都比不过他，一点都不像陈非的种。当年他都考上高中了，但是录取书被陈非撕了，陈非直接打断了他一条腿，把他关在家里，两个月都下不了床，不过也幸亏他是个男娃，陈非也没亏待他，这不还是把他养的高高大大的，供他吃供他穿。倒是可惜了了，陈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

季明溪和蒋峰沉默的听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副队，你说，”蒋峰纠结着开口，“徐梦焓当年要是把陈卓阳带走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如果她没有……”

季明溪知道他的意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可是你不能要求她去像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样，去爱一个强奸犯的孩子。”

第一单元：《屏风上的鸟》完。

起名灵感来自张爱玲小说《茉莉香片》：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