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早就收拾好的同学们一窝蜂冲出了教室门,还剩下一些人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零零散散有几个人趴在桌子上刷题。
李星澄背着包从校门出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鸣了一声喇叭。
李星澄坐进后车,他把书包放在膝盖上,恭敬地喊:“先生。”
林鹤川嗯了一声:“系好安全带。”
李星澄听话地拉好安全带,车子启动,他轻声问:“先生今天有空?”
“对。”林鹤川转动着方向盘,淡漠的眼神扫了一眼后视镜。镜中的男孩才十六七岁的模样,蓝色的校服在他身上并没有变得肥大臃肿,反而更加青春飞扬。
李星澄拿出作业放在写字板上,认真地开始写。林鹤川的车开得很平稳,他很放心,不会手抖。
到了家,李星澄收起来书,安静地等林鹤川把车停好:“先生想在哪里吃?”
林鹤川扯松了领带,疲惫地说:“家。”
冰箱里还有菜,所以李星澄做饭的时间很快。
林鹤川抿了一口酒:“你要不要喝?”
李星澄摇头。
洗完澡之后,李星澄继续写作业,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林鹤川擦着头发走出来。
灯灭了,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林鹤川的轮廓,俊美的下巴,精瘦的上身。
李星澄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手微微颤抖。他是林鹤川养的一只金丝雀,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李星澄的父母离异后重新组建了家庭,他一个人跟着外婆生活,但外婆在他高一的时候突发脑溢血,没挺过去。
之前婆孙俩一直靠外婆的退休金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没有经济来源,每天还要读书的李星澄,只能坐出租车去找父母要钱。
那天雨下得很大,还像电视剧里的悲剧场景。
李星澄先是到了爸爸的单位,爸爸知道他的来意之后,一边打电话一边不耐烦地甩了一张五十,后来他转车去妈妈的新家,他听到屋子里传来欢声笑语,还看到了楼下的一辆新车,车里摆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妈妈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很开心。
他知道妈妈也不会给他什么钱,五十块才刚够他打车,那天下午,他在楼道里站了很久,踱步走回了家。
雨下得太大了,出来的时候虽然带了伞,但鞋子和裤子还是全都湿了。李星澄干脆收起了伞,衣服紧紧黏在身上,非常难受,他的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虽然他不了解车的牌子,但却觉得这辆车应该价值不菲。车窗降下来,露出成年男人刚毅的脸:“上车。”
出乎意料的,李星澄没有任何防备,服从了他命令式的要求。
后来,他们签订了协议,李星澄成了他的地下情人。李星澄需要钱,林鹤川想要他,谁也不吃亏。
李星澄还在读高二,还有一年才能上大学。林鹤川去过他的住处,看过之后就让李星澄住在他家里。当然不是真正的家,而是在外面买的一套房子。
虽然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关系了,但李星澄还是很紧张。他感觉林鹤川离他的距离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第二天是周日,林鹤川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李星澄拿着一张纸交给他:“这是成绩单,老师说家长签字。”
林鹤川龙飞凤舞地签了名字。
李星澄今天换下了校服,穿着最普通的白T恤黑长裤,银色的吊坠挂在脖子上,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
林鹤川开口:“今天去把头发剪了。”
少年垂着头,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李星澄在中午回到了家,黑发还挂着水珠,他找出了一个吹风机吹头发,因为担心打扰到林鹤川,小声问了一句。
林鹤川并不在意。
李星澄很快就吹好了头发,期间,林鹤川不经意瞥了一眼少年,T恤太短,动作幅度又大,露出了不堪一握的腰肢。
林鹤川的眼神逐渐加深。
李星澄在厨房做饭,腰上突然一紧,林鹤川从背后抱住了他,李星澄动作一顿,没有反抗。
时间太晚,林鹤川没有让李星澄去厨房做饭,而是点了外卖。李星澄闭着眼睛还在睡觉,他的唇像涂了口红一样红润,鼻子上还挂着汗珠,吹干的头发又紧贴着额头。
破天荒的,林鹤川没有叫醒他,而是把外卖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李星澄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打着哈欠,眼睛湿漉漉的,像黑葡萄一样诱人。外卖点了三菜一汤,香气四溢,味道也很不错。
林鹤川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工作,衣服上的扣子没有完全扣好,小麦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李星澄只看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隔天李星澄要去上学,林鹤川早就离开了。林鹤川并不是天天来,而是不定时地隔段时间才会来找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走进校门,他是别人眼中的三好学生,认真学习,温柔开朗。走出校门,他只能在另一个人面前摇尾乞怜,做他最听话的狗。
李星澄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他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厌弃一切,包括自己。
他是开在黑暗污水里的花,花根早已枯萎腐败。他清楚的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所以才会在心里无数次唾弃自己。
...…你不配生活在温暖的阳光下,不配和单纯如白纸的同学朝夕相处,你是过街的老鼠,臭水沟才是你的归宿。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线。
“怎么傻站着?”
李星澄茫然地抬头,林鹤川西装笔挺的站在几米之外,冷峻的面部线条在晨光的照射下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柔和。
李星澄白净俊秀的脸上带了点错愕的情绪:“先生,你怎么来了?”
“成绩单上写了今天是家长会。”林鹤川平静地说,“你难道邀请了别人?”
林鹤川了解他的情况,所以才这么问。
“没有。”李星澄给他带路,解释道,“我之前给班主任发了信息,说父母有事不会出席。”
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沉默地走路,李星澄一直很安静,他知道林鹤川不喜欢热闹,而且他和林鹤川也没有可以聊的。
到了教学楼,李星澄才出声:“先生,你今天是推掉工作来的吗?”
“不是,今天没有工作。”林鹤川不想说太多。
李星澄懂事地不再多问。
班主任见到林鹤川有些惊讶,因为他太过年轻,容貌又过分俊朗,李星澄低声介绍了一声:“他是我叔叔。”
班主任了然,然后就跟林鹤川说起了李星澄目前的成绩,李星澄在班上排名靠前,但离重本大学还是有一段差距。
林鹤川沉默着,偶尔点点头。
李星澄看出林鹤川真的不适应这种场合,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就跟班主任请假带着林鹤川离开了。
出来时才十点钟,李星澄和林鹤川逛了逛学校,夏天的风十分燥热,喷泉流动着晶莹的水流,林鹤川脱下了外套拿在手上,照例的一路无话。
李星澄不会过问他的生活,他也不去过问李星澄的学习。到了门口,李星澄目送着他离开。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一年。
李星澄结束了高考,在家里咸鱼。林鹤川推开门,看到李星澄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显然兴致不高,没几分钟就换个台。
林鹤川过去问他:“想好去哪个学校了?”
李星澄换台的手一僵,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本市的一本,离这里挺近的。”
他这次考的不错,过几天就要填志愿了,而林鹤川不可能跟着他离开。
林鹤川亲了亲他的额头:“外省的一所学校不错,你的成绩应该能上。”
李星澄不解地看着他,声音带了一分迟疑:“没问题吗?”
林鹤川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补充了几句:“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找你。”
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李星澄猜今天他应该比较高兴,乖巧地攀着他的手臂点头。
上了大学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骤减,不过本来就不是什么情侣,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
李星澄学了经济,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很有趣。
毕业前,他进入了一家公司实习,忙得晕头转向。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小长假。李星澄找了个时间和林鹤川见面,第一次提了解约的事。
他有了自力更生的本领,自然不需要活在别人的庇佑下,虽然那样会很舒服,但终非他所愿。
林鹤川没有强求。
直到见到了公司的老总,李星澄才明白为什么林鹤川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林总,我明天会提出辞呈。”李星澄直视着林鹤川的眼睛,轻轻说。
林鹤川手中工作不停,甚至没有抬眼:“给我一个理由。”
“我希望和林总划清界限,再无瓜葛。”李星澄微微皱眉。
林鹤川缓缓道:“我记得你接手了一个项目,还剩最后一点收尾,不后悔吗?你是公司经过正规程序招收的实习生,你的履历相当漂亮,大学期间拿过很多奖学金,我并没有插手招聘工作,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原计划如果李星澄顺利完成了那个项目,就可以转正,并且加薪。那个项目花费了李星澄不少心血,轻易放弃,他的确有些舍不得。
李星澄软了语气:“林总,我知道了。”
为了那个项目,李星澄熬了好几天的夜,林鹤川有次深夜离开办公室发现李星澄的工作台还亮着灯,便走到他面前,轻轻叩了叩桌子。
李星澄眼角下还有淡淡的青黑:“...…林总。”
“回去休息。”林鹤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星澄没什么表情:“这是我的工作。”
“回去休息就是你现在的工作,我不希望明天多一个敬业猝死的员工。”林鹤川的声音有些冷。
李星澄还欲反驳,却听林鹤川不咸不淡地说:“还是说你更想让我抱你回家休息。”
他立刻住了嘴。
项目完成之后,部门办了一次聚餐,李星澄被人拉着灌了好几瓶酒,他脸上带着潮红,跟大家一起笑。
林鹤川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不由一怔。李星澄在他面前一直是安静听话的,很少有情绪起伏比较大的时候。
晚些时候,大家陆陆续续打车离开。李星澄喝了不少酒,靠在椅子上目光迷离地看着天花板。
林鹤川拍了拍他脸:“起来,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李星澄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趴在林鹤川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腰努力站稳。
林鹤川微顿,抱着他进了副驾驶。
看到李星澄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林鹤川低声道:“酒鬼。”
早上七点,李星澄迫于生物钟醒来,桌上放着晾凉的米粥和一杯醒酒茶。他昨天并没有说自己家的住址,应该是林鹤川根据他进公司时填的地址查的。
项目结束之后,李星澄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提交了辞呈,不顾主管的再三挽留,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
林鹤川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跟着另一个老总,也许是发现林鹤川的目光总是扫过李星澄,老总说起了李星澄的情况。
“小澄帮了我很多忙,报表和方案都做的很漂亮,有他在我身边,省了不少事。”
李星澄垂下眼睑,不说话。
他预想过这种情况,两家公司本来就有很多相同的业务,他没有必要为了避嫌舍弃一份高薪的工作。
林鹤川是公司安排的重要客户之一,李星澄跑了几次,为项目的事。林鹤川大多时间都在开会,李星澄难得见到他,林鹤川仔细地翻阅方案之后,不同意签字。
他提的意见一针见血,李星澄认真地记录,找林鹤川要了电话号码。
看到熟悉的数字,李星澄默默攥紧了手机,他知道这是林鹤川的私人号码,却没说什么。
回去之后,李星澄仔细修改了方案,重新交给了林鹤川过目。
老总说的不错,李星澄的方案的确很漂亮。确认过没问题,林鹤川痛快地签了字。
李星澄在一旁安静地等他。
林鹤川想起多年前,李星澄让他签成绩单的样子,惊觉曾经的少年长大了,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脸不再青涩,身姿挺拔,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
林鹤川不知道想到什么,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有朋友吗?”
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
李星澄讶异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反问:“那林总呢,这么些年,身边有其他人吗?”
林鹤川沉默了。
就在李星澄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林鹤川说:“没有,除了你,我没有找过任何人。”
这回换李星澄不说话了。
几个月之后的一天,李星澄下班一个人走回家,一辆车慢慢停下来,林鹤川打开车门:“我送你。”
李星澄不动:“不必了。”
“和你聊工作上的事。”
李星澄有些好笑:“我们部门近期和贵公司没有工作往来,就算有,也是其他部门的事。”
林鹤川抿唇。
“林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李星澄顿了顿,“我已经不是你的情人了,也不是你的员工...”
“你是我的爱人。”林鹤川凝视着他,“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李星澄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愿意。”
话音刚落,林鹤川打开车门,一步步走近他,把他逼到车门和肩膀之间:“可我想,想你的一切,还想这样….”
说完,他低下头咬住李星澄的唇,李星澄用力去推他,没推动。他抓住李星澄的双手拉到上方,十指相扣。
待到分开,两人都变得气喘吁吁。
李星澄一想到他们还在大马路上..就觉得无比羞耻,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林鹤川,干脆低头看地。
嗯,很干净。
见他的反应不是特别抗拒,林鹤川把他拉进了副驾驶,李星澄的精神瞬间紧绷,林鹤川失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李星澄避开他的眼神。
之后林鹤川天天都来接他下班,李星澄担心他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勉为其难地默许了。
除夕的那天,李星澄一个人裹在被子里刷电影。门铃响了,他从猫眼里看到林鹤川,几秒钟后,他打开了门。
“辞职后我搬过家。”李星澄说。
林鹤川放下水果和蔬菜,点头:“我查的。”
李星澄看着几大袋菜,微微挑眉:“你会做饭?”
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李星澄做饭,偶尔会去外面下馆子。
“不是有你吗?”说是这么说,却提着菜进了厨房。
两人一起吃了菜,喝了几杯酒。
林鹤川做的菜味道一般,估计他也不常做,吃的时候皱了皱眉。
新年伊始,李星澄睁开眼睛,看见林鹤川躺在自己旁边,他动了动,却被林鹤川按进怀里:“醒了?”
李星澄嗯了一声:“没事,睡吧。”